翌日,惊魂未定的魁木卿早早便被恢复如常的阿爸从暖如初阳的兽皮被子中叫了起来。
昨夜在他小脑袋中盘旋了大半夜的各种疑问好奇,导致了现在怎么用力也睁不大的小眼迷蒙不已。
再加shàng mén外灰蒙蒙的天色与脸上多出三道血痕、满脸肃穆的阿爸,满腔的不悦牢骚尽数化作了沉默。
因为他发现,即便是平时一言不合便使出“揪耳神功”的小太阳,此时也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温顺神情,就像是大牛家以那位总是以魁木岩“马首是瞻”的花婶娘一样。
深秋凉水洗过脸后,“神采奕奕”的魁木卿任由阿妈替他换上连chéng rén礼当日都不舍得穿的唯一一件兽皮黄衣,亦步亦趋的跟着风、玲二人走出了部落。
随着前进,他也发现了今天与往日的不同。
除了走出部落后渐行渐多的魁木氏族人外,还有众人身上平日基本难以见到的“新衣裳”,那些,在魁木卿的印象中都是为了三月一次的惊云坊市准备的。
整个魁木氏人人都有,但却不是谁都有机会穿。毕竟,惊云坊市也不是整个部落都可以去的……
终于,迈着急促小步生怕跟丢的魁木卿跟着风、玲二人来到了一处山坳中,那是他在这片高山厚土成长了这么多年以来未曾踏足过的地方。
熟悉面孔渐多,却并无一人说话,来到场中后皆是默默站在一旁。
众人正前方中心位置,一袭肃穆黑衣的魁木金南不知保持了负手远眺的姿势多久时间。
还在因为比太阳还起得早而心生不悦的魁木卿却注意到,魁木金南身后有着他短时间数不过来的诸多“小土包”……
自小便不喜主动开口讲话的魁木卿也乐得随众人沉默入场,若是平日,早就因为被诸多叔伯婶娘一声声的“风巫医、卿哥儿”逗成红脸而满腹牢骚了。
待到魁木卿一家站定盏茶时间后,天际灰云已是微微露白,举目远眺的魁木金南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身后减少了十人的人一百七十名族人。
除了如魁木卿一般的年幼少年和尚在玩土的孩童外,众人都是满面悲戚,包括从魁木卿醒来后便是一脸肃穆的魁木风,此时也换成了与众多族人一般的悲戚神色。
魁木卿不明所以,但在四周愈显冷冽的氛围中,也收起了心内好奇,乖巧的站在“小太阳”身侧。
加上负手转身的魁木金南,方圆不过百丈的山坳中足足一百七十一名魁木氏族人,却是无一人说话,连呼吸也在最前方围成半圆的部落战士影响下,变得细若晨风。
那模样,似害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不知从何而起的清晨凉风带起了前方独自站立的老人衣摆,四处打量、并且已经升起些许不耐的魁木卿,正垫着脚在人群中寻找着那道昨晚出现在他梦境之中的女孩身影。
看着被挤在人群中间的俏丽身影,魁木卿眼睛一亮,正欲开口呼喊,老人好似三天未沾水的沙哑嗓音却又抓回了他的注意力。
“先人言,人死后会去一处地方,那里没有魂兽,没有寒冬、没有病痛、没有黑夜……有的,是吃不完的肉食,穿不尽的新衣……”
这般说着,魁木金南沙哑的嗓音变得愈渐高亢,长时间站立显得有些僵硬的双腿也随着脚下步子变得轻快起来。
包括魁木卿在内的众多孩童少年,早已陷入了魁木金南口中编织出的完美世界而无法自拔,只有来到山坳后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的汉子妇人,依旧是满眼悲恸。
几名头裹黑布的红眼妇女,在听到魁木金南说完后甚至滴下了泪珠,浑身颤抖。
被回过头来一脸责怪的魁木风吓退了眼中向往后,魁木卿这才发现,魁木金南挪步后,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一块早已看不出原色、腰板粗细的木桩深深插在地面。
下方茂密的杂草,无声的提醒着第一次看到它的魁木孩童,它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
其上刻着的文字,却只有在魁木风的咆哮中背诵了不知多少医书的魁木卿能够认识。
但也仅仅是能读出来而已,其内蕴含的意思,他也不懂。就更别说其他被阿爸阿妈灌输了“打猎才是生活唯一”思想的其他孩童了。
“魁木葬地?”皱着眉头思索其意的魁木卿不自觉念了出来,在魁木金南说完话后寂静无声的山坳中,却显得异常清脆。
换来的,除却魁木风一声严肃至极的“卿儿”喝声外,还有那些婶娘叔伯怪异的目光。
魁木卿小手一抖,顾不得感受旁人投来的怪异目光,急忙往他心中的“小太阳”方向靠了靠。
不知是魁木风的喝声起了作用,还是众人根本未曾留心,那些怪异目光只是持续了呼吸时间便又重新回到了魁木金南身上。
被身旁温婉妇人带着责怪捏了捏小脸后,少年也更加深刻的明白了今日的特殊。
因为平时魁木风吼他的时候,只要捏他小脸的主人在场,都会更加凶狠的替他“报仇”。
可今天,却是例外,第一次例外……
被一圈看不见的沉重包裹着的魁木金南却未曾在意,高亢且虔诚的嗓音停顿半晌后再次响起。
“这里,是魁木先祖选定的地方,是通往那处世界的大门!现在,让我们一同送昨日的英雄去往没有魂兽病痛的世界!”
尚未说完,那几名头裹黑布的妇人早已是掩面出声,指间泪水,像是小溪一般汩汩淌着。
围成半圆的众多族人也随着哭声红了眼眶,若是可能,他们宁愿承受病痛黑夜,也不愿与妻小分离,独自进入那处生来向往的世界。
还是隐隐以魁木罗为中心的四人,一张黑木绑成的巨型木床上,十名换上新衣的魁木部落战士安静的躺在上面,像是睡着的一样。
只是身上却是残破不堪,或腿或手,早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