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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惠不动声色地说:“你对他印象挺深啊?你喜欢她吗?”
茅顿随口说:“她是个好女孩,虽然同学时间不长,对她印象挺好的。马鑫喜欢她,而且好像从小学就瞄上人家了。红五月歌咏比赛时候碰上的吧?后来正好一起上初中,马鑫就无事献殷勤,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了,可人家女孩就是不撤他那根弦儿。看着都着急。可惜后来人家搬家转学了,本来觉得都是好朋友了,连个招呼都没打,听不讲究的。为此胖子好像生了好长时间气。他那么乐天的人不应该啊?后来也没信儿了。你可别跟大伶子说啊!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小惠把切好的菜装盘说:“不会!我没那么三八。你对她印象也挺深的,不喜欢她吗?”心里想:“男人啊!别傻了。一旦女人对谁用了心,神探就是她另一个代名词。大伶子在这些细节方面比你掌握的信息可多太多了。只是她装作不知道。哎~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没切到手指。”
茅顿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印象深是因为感觉她很亲切,刚开始同学的时候就总模模糊糊的感觉在哪见过,不过确实对这个名字没印象。至于喜欢不喜欢,说不上。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儿呢,哪知道什么叫喜欢啊!而且马鑫喜欢她,我总不能横叉一杠子吧?”
小惠不甘心地追问说:“假设没有马鑫呢?你会追她吗?”
茅顿寻思着说:“假设没有他……也许会,因为跟我能聊得来的女孩太少了。那时候我整天倒数第一,弄不好就被处分,被劝退的,人家还能给我一落后生玩,给我这么大脸,我还不接着点啊!不过呢,也许不会,差距太大了,人家入学虽然成绩一般,可上学之后真实成绩总前三,我哪配得上追人家啊。”
小惠有些开心也有些失望地说:“如果你有女朋友,她喜欢你,你会跟她谈朋友吗?”问出之后就有点后悔了,答案太明显了。
茅顿果然摇着头说:“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在我身上。麦子到很有可能。我从小就没什么女人缘,兄弟到一帮。这要是有个女朋友,早就乐屁了。还敢蹬了人家,万一人家玩我呢?那我不鸡飞蛋打了。再说了,从小就教你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我还是挺传统一人。”笑着调侃道:“我的个人专访结束了吗?你们女人就是爱刨根问底的追八卦。问题少女!端上酱碗和菜码开饭了。”端着面条盆子和一摞碗筷往厨房外走,嘴里韵味十足地吆喝着:“唉~炸酱面得了,几位餐厅请。”
小惠刹那间再次涌起改修心理学的念头,立刻反问道:“这么做有意义吗?让他想起来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希望他重新经历那样的痛苦?只为了你想独占他的自私心理?还是为了不想输给任何的的无聊自尊心?还是你想输的很彻底,来惩罚不懂事的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匆匆百年,得过且过不好吗!你忘了当初是怎么对老师信誓旦旦说要继承他的事业了?你也太复杂了,我看不懂你!”还好茅顿那声吆喝足够有穿透力,把小惠瞬间带回了现实世界。嘴里嘟囔着:“小惠啊,看来你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成熟。”
四个人围到餐桌旁时,大伶子从后面搂住小惠肩膀,轻轻地在耳边说:“甜吗?”一句话把小惠问愣了,大伶子坏笑着低声在耳边继续说:“你也喂我吃块儿糖呗?”
小惠才反应过来,压着嗓子说:“让你男人喂你去。死丫头你偷听我们聊天是吧?”
大伶子求饶似的说:“没有没有,老虎拉扯谁敢啊!我就是一不小心看到的。”
小惠威胁说:“那你最好以后小心点。可别当知道的太对那个。”俏皮的用手比划了个开枪的动作,还鼓着腮帮吹了吹指尖。瞬间看到一双微笑的目光盯着自己,下意识地说:“看什么看?”
马鑫拌着面条边吃边说:“就是!小心看眼里拔不出来了。你哪的啊?”
茅顿收回目光边撑面条边说:“我鬼不灵的。吃饭还堵不住你的狗嘴。”随手把面碗放到小惠面前。
大伶子不高兴地说:“我的呢?”
马鑫扔了瓣蒜在嘴里,边嚼边说:“想吃自己盛啊!到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还指着当客人那么伺候着啊?”
大伶子噗通往椅子上一座,嘟囔着说:“不吃了!我不饿!”
马鑫把手里的面碗往前一推说:“要不你先来我这碗,都拌好了,你直接吃就得了。我再盛一碗。”
大伶子扭头说:“不吃!你都吃过了,我不吃狗剩。”
马鑫无奈地说:“好好好好~我给郭大小姐再盛一碗总行了吧!”小声嘟囔说:“长大像郭襄,实际是郭芙,都是惹不起的大小姐。”
大伶子厉声说:“你说谁刁蛮呢?我哪刁蛮了?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刁蛮了?”抬屁股就独自走到客厅里了,听声音是气呼呼的坐在沙发上。
两个男生对视了一下,似乎见怪不怪了,小惠可没想到因为一碗面能引发这么大冲突,有些着急地说:“你还不赶紧劝劝她去。就顾着着急吃,先给她盛一碗不就什么事儿也没了吗?”
马鑫撇撇嘴说:“她只是哪气不顺,故意找茬呢。以前家里没做饭,赶上我家饭好了,自己端碗就盛饭去了,也没见她生气啊。先让她发出来,省得憋出病来。”悠闲的吃了口面对茅顿说:“这碗面可够贵的!海参炸酱面估计没几个人吃过。还好多呢!你怎么不葱烧一个啊!又不是不会。”
茅顿把手里包好的蒜选了几瓣没伤没坏的放在小惠面前说:“葱要够我就做了。就那一段干巴葱白,将将够做炸酱的。你家该买菜了啊!差不多得了,抓紧劝劝去。”
马鑫端着两个面碗站起来,大大咧咧地说:“成!今儿是看你的面子。我就不明白了,这半年怎么老找我茬啊,得着机会就得干一架。”边走边嘟囔着:“这他妈也没个三十天的规律。”
茅顿边吃边小声问:“你知道大伶子为什么生气吗?不应该啊?马鑫都浪子回头了!按我推测应该是百年好合了。怎么发展的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小惠皮笑肉不笑地说:“他咎由自取。能不能被原谅,以观后效吧!”
茅顿听着话里有味,追问道:“你知道什么啊?跟我说说呗?我保证外传。再说了,好歹让他死个明白啊?说不定没大事能补救呢?都是朋友,这么光看着总不好吧!万一闹僵了呢。”
“吃你的饭!管那么多干嘛啊!上次晚上管那对情侣的事儿你忘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不怕惹一身骚啊。赶紧吃完了送我回学校,我还好多事儿没干呢。”小惠把茅顿说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抛了回去。有了前两次送她回学校的经历,很自然的分配了任务。
茅顿看套话是没戏,只能让马鑫自求多福了,嘴里说:“得嘞~兴许咱俩不在,没了关注,戏瘾自然就消失了。”其实不用说,男生也把安全送女生回学校当成了必须履行的义务。两人中的习惯其实就这么简单产生的。
两人边吃边笑,因为客厅里多了个天津口音的人说:“伶伶,这么好的抱枕,你干嘛蒙在脑袋上,你这算干嘛呢?说你变戏法吧,你不会变鱼缸。说你是济公吧,你还没那么脏。说你是佐罗,你手里还没拿枪!你怎么不说话呢?你想学谁?小偷不说话那是工作需要,有小偷说话的吗?我是小偷,我要下手了。你不说话也行,你干嘛不吃饭呢?又想学谁,学气功大师?气功大师不吃饭那是功夫。真有功夫?枕头底下塞着牛肉干呢!”
小惠想起好多年前有人也对自己这么说过,心里想:“你就不能换点新鲜的啊?就这番儿砸的瓷实是吧?唉~我看大伶子过不了这关,这三板斧还真是一绝。”
天津口音继续说:“伶伶,我帮你算笔帐,你一天不吃饭省三块钱,三天不吃饭省九块钱,你要再三天不吃饭,也就是说当你省到十八块钱的时候,你就吃嘛嘛都不香了。”一阵吧唧嘴的声音后又说:“饭里边最好的就是这面,面里最好吃的就是这蒜,蒜再好也不如你好看。伶伶,你就算了吧。”突兀地惨叫声响起,哀嚎着说:“轻点掐!轻点掐!我端着面呢!洒了,要洒了!”
接着传来面条的吸溜声,马鑫委屈地说:“不是,我最近怎么招你了?您给我个痛快话,我也好赔礼道歉的。咱哥们之间没什么过不去的吧?”
大伶子吞咽着面条含混不清地说:“自己慢慢琢磨吧!现在告诉你印象不深。我等着你主动承认错误,争取立功表现。”
茅顿吃的很快,一海碗面条已经吃完了,饶有兴趣的看着小惠边笑边小口的吃面,刚想伸手帮她擦掉嘴角的炸酱,不过怎么都抬不起手来,只是随口说:“你嘴角有东西。”心里暗骂道:“那天晚上撸串不是挺敢的吗?闹半天是酒壮怂人胆啊!这都不敢,到了关键时刻你不更怂啊!昨晚上游戏白玩了。我鄙视你。”
小惠擦擦嘴角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一方面是吃饭看真实版的都市轻喜剧,比胡编乱造的言情小说更有味道。另一方面是这顿炸酱面找回了多年前的味道,那种童年刻在骨子里的味道,那个人带给他的味道。如果他要是能看透男青年有些焦躁的心,可能笑容还会更灿烂几倍,毕竟任何味道也比不上萌芽期爱情的香甜醇美。
小惠吃完一碗面,感觉大伶子送给她本来合身的衣服有点太修身了,开始嗔怪茅顿给她盛了冒尖一碗。不过看在太好吃的份上,算是两清了。微点了一下头说:“我吃饱了!咱们撤吧。别在这给人家当电灯泡。”
茅顿会意的笑笑,很有默契的站起身,去客厅拿小惠的背包说:“刷家伙我可不管了,你们自己收拾。我送小惠回去,人家学校还有事儿呢。你俩抓紧把误会谈清楚,别整天鸡吵鹅斗的看着闹心。”转身就往玄关走去。
大伶子下意识地喊:“多待会呗!晚上让马鑫开车送你回去。我晚上也打算回宿舍了,都快放假了,总共我也没住几天,太亏了。”
马鑫嘶了一声,小声说:“缺心眼!人家俩人想单独走走,你起什么哄啊!”自己的私心掩饰的很好,只要争取到四位爹妈赶回来救驾,晚上多半六个人出去搓一顿,顺便唱歌什么的。反正是把回宿舍这事给拖黄了。
大伶子可完全没有想到这层,还觉得马鑫说的很有道理,连忙找补地喊道:“那你们路上小心点,我还没收拾东西呢,估计一时半刻走不了。到宿舍给我个短信。”低头继续盘着腿边吃面边看电视。
马鑫可没有茅顿看人吃饭那种欣赏,只是觉得边上女生这么吃饭看着就舒服。尤其是嘴上必须有一层吸溜面条留下的炸酱,这才应该女人吃面标准样子。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再若干年后,一碗面左右了他的人生轨迹。他在高级餐厅对一个优雅数意大利面根数的年轻女孩说:“舟州!你吃面条真好看!很少有女孩吃饭可以像你这么优雅。我真的很喜欢你,无论你的身材样貌,歌喉热舞,甚至还能玩两手架子鼓,都很让我痴迷。我也知道你是无条件的想跟着我,让我很有冲动,觉得自己好像很年轻。我赴约的时候都想好了,像年轻人一样冲动点。不过吃饭对我来说是豪爽的事儿,不应该优雅,而是舒服。多年后你也会从优雅变成舒服。我会惯性的去寻找优雅吧?这又何必呢!你是个聪明女孩,好男人没有速成的,都是从毛头小伙子自己培养的。这个过程会很有意思,而且你能像紫霞一样留给她抹不去的记号。”看女孩会意的点点头,召唤服务生结账,支付完顺便留言说:“意大利面真难吃,对付一口就出来了。事儿谈完了,到家给我下碗炸酱面吃。”很快对面回复说:“好的。素炸酱!别废话,体检报告上说少吃肉。另外,以后这种应酬少参加。再有下次永远没面吃了。”男人吐吐舌头想:“要坏!看来露馅了。怎么他妈什么事都瞒不过呢!准备不定时爆发吧。”
自从马鑫晚上来找茅顿聊过之后,本来感觉跟小惠单独相处很好玩,逐渐变成了有点束手束脚的有些局促不安。上次不经意的抓起女孩小手去赶公交,可今天怎么都伸不出手,自己机警的跑出去时,身后的女孩还没反应。停下回头看看一脸茫然正在食困的女孩,掐算了一下距离和速度觉得希望渺茫,又变成了并肩缓行。小惠后知后觉地说:“刚才那趟车换一趟就能到了吧?还能追上吗?”刚蹿出去一步,甩向后面的手就被温暖的包裹住了。
茅顿似笑非笑地说:“赶不上了!刚才我都跑出两步了你还看热闹呢。现在黄瓜菜都凉了。我看你眼皮都硬了似的,很困吗?”
小惠不要意思的笑笑:“昨天真没睡好。我俩闲扯了大半夜。最后折腾累了她睡死过去了,打把势卖艺的,给我弄醒了好几次。快早上了我才睡着。加上吃多血液都帮忙消化去了,中午我本来就有小睡一会的习惯,现在迷迷糊糊的就想睡觉。”
两人走到车站上,茅顿就觉得身边站的女孩直摇晃,随时准备出手拽住女孩,免得他摔倒。第二辆公交车很快就跟上来了,茅顿心里暗骂:“我说前一辆车怎么开的风风火火呢。闹半天是前面压一慢车,这人乌央乌央的,也没个坐让她靠着睡会。”还在寻思上不上的时候,身边女孩已经摇晃的踏上车门台阶。
茅顿赶忙跟了上去,生怕她磕到碰到。两人好容易挤到后门附近一个立住旁边,女孩握着栏杆一直点头。小惠残留的意识也再骂自己:“你是猪吗?吃饱了就犯困。太丢人了。”可生理上怎么也没法克制沉沉睡意。直到头顶到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有种催眠节奏的好听律动与耳膜同步后,小惠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茅顿直挺挺的一动不敢动,脑子里闪出了黄继光胸膛堵抢眼的光辉形象。一阵阵的发香从下巴附近传来。低头能看到长发下掩藏不住的半张秀气侧脸。车子一晃,茅顿下意识的左手用力抓住头顶横杆,右手拳头没有选择的环住女孩腰部,硬生生的让两人只是微弱的晃了晃。常坐公交车都知道,这个前后晃动的力是两回合的,茅顿固定住女孩身体后,往回的力就传来了,茅顿想揪住女孩后背衣服,可这样做似乎不太合适,推开她一点别让她撞到自己身上,似乎正面哪都不方便下手。茅顿很光棍的想:“算了!撞我身上也死不了。只要你浑身上下别动,咱就能说的清。”小惠就这样轻轻的撞在了茅顿身上,并保持着倚靠的睡姿。茅顿想的挺简单,可做到全身别动谈何容易,至少就是一个地方不听话,非要抗议似的动一动,显示他也有独立思维能力和行动力,就是不太有负责能力。
正在茅顿全身百分之九十九跟百分之一比硬度的时候,上衣被扯动了一下,栏杆旁座位上有个大妈慈祥的笑着:“小伙子,你女朋友生病了吗?看她好像很累的样子。”
茅顿轻轻地说:“没有!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被题海战术弄的筋疲力尽了。高三的学生比较苦。”
大妈感同身受地说:“真是的!我孙子也上高三了,看着他们都辛苦。天天做题到半夜,关键弄得跟打仗似的那么紧张。可学了半天,我怎么觉得他越学越回陷啊!什么事都得儿子儿媳妇照顾着。我都怕他学傻了。那还不如不学呢。叨唠两句吧,儿媳妇就不乐意。不乐意咱就不说了。别整天弄得跟电视剧里演的恶婆婆似的,我们小区怎么一个都没有啊?整天胡编乱造。还是《渴望》真实点,人老了是反应慢点,可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都没了,操碎了……你瞅瞅我又扯远了,我再有一站就下车了,站会没事的,你抱着女朋友坐下休息会吧。大妈不封建。”说着就要起来。
茅顿赶忙说:“别啊!你踏踏实实坐着,到地方再说。也不差这一时半晌的。她又不沉我抱惯了,经常这样靠着我睡觉。”心里骂道:“这话说的真他妈亏心。老太太挺好聊啊,跟胡同口张奶奶似的,见到我必须磨叨两句,看来我真是中老年妇女杀手啊!”耳畔是老太太“可也是,我这把老骨头还真禁不住摔”、“人老了不中用了”、“以前公交车人都很少”等很亲切的闲聊。
开了一会儿大妈准备下车,茅顿轻轻的把小惠放在座位上,回身赶忙挤到后门搀着老人下车。看着老人蹒跚的背影说不出的亲切。挤回立住旁时,有个长发皮衣墨镜的小青年站在他原来的位置,低头看着瞌睡中的小惠。茅顿总觉得墨镜后的眼神往女孩领口里钻,一股无名火气,又怕吵到小惠,压低了声音在男人耳边说:“想看回家看你妈那去。活腻歪了是吧!我女人你也敢看。”说完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好像高中生活开始都没怎么正经打过架,少有的几次也是两边出来个认识人,打个圆场就过去了。许久不放狠话,业务依旧精熟。看来多年倒数第一,差点被劝退,率领同学抗击入侵小地痞挨处分也不是白费的。
被骂的长发墨镜男低着头随口回了一句:“我还真活腻了。怎么不她就是你女朋友啊”语气颇为不善。一句话引得几个人着装风格相似人围拢过来。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有几个机灵的乘客早就逃命似的往远处躲避,没一个见义勇为的打算上来路见不平。旁边靠窗沉睡的小惠根本就不知道英雄救美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