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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红尘第14部分阅读(1/2)

    我们管不了。你找法院吧。唐庭禄去找法院,法院说究竟是他们采了你们的煤还是图纸有误?你们得先找地质队勘探清楚再说。唐庭禄碰了南墙碰北墙

    终于碰明白,外来户根本没法与当地人打官司。唐庭禄最后只好请求下马峪乡政府出面调解,赔了人家一万块钱封死主巷道这才了事。

    根据地质勘探资料,副采区的煤炭储量约二十万吨,土法开采只能采出一半,价值在一百五十万上下。买矿打井的成本就一百万了,再除去工资费用剩不下几个。杨书瑞此时的指导思想已不是挣多少钱,只求赶快把煤采出来把投资拿回来。因此批准了唐庭禄在一号工作面出煤的同时继续掘进,再开辟二号工作面以加快出煤的方案。

    ※※※

    武警鹅毛岭煤矿车队的承包期是五年,一九九一年年底到期。李学红当了五年武警中校,除了可观的工资之外,岳大校每年给他的奖金没下过两万。李学红舍不得离开武警煤矿,然而岳大校快退休了,杨书瑞也催他把应当归绥北公司的十八部“太托拉”带回来。杨书瑞还答应提升他任副县级的副经理,跟王永林一样。

    三十部“太托拉”已按四六比例分开了,岳大校没有立即交车,绥北公司还欠他一百万借款,他要拿回钱才能放车。康云青领着岳大校上楼找杨书瑞,杨书瑞眨眨眼睛说:“啥时候借过一百万?”

    康云青说:“去年年底我跟岳矿长借了一百万,又从‘绥泰’那边挪用了一百七十万才把‘金海车队’的车接回来,你忘了?”

    其实杨书瑞记得清清楚楚,康云青曾许诺“金海车队”的车一回来就还“宝马”,但没有还,拿“宝马”换了一辆“奥迪”一辆“桑塔那”。这件事杨书瑞死也不会忘的。康云青介绍完就下楼了,工夫不大岳大校也下来了,气乎乎地说:“云青,你跟我借的钱我还跟你要!我不找别人!”

    康云青说:“咋啦?老杨不给?”

    岳大校说:“人家说不是人家借的,人家不管!”

    康云青拉起岳大校要再上楼,岳大校说:“要去你去,我是不去了,啥鸡芭玩艺儿!”

    康云青又上四楼去找王永林,正好王永林没去车队那边,便拉着王永林一块儿进了杨书瑞的办公室。

    王永林对杨书瑞说:“杨书记,人家岳矿长好心好意借咱们钱,您咋能那样对待人家?”

    杨书瑞一瞪眼说:“我该咋样?不是我经手的事我当然不清楚!明天你再领个人来说欠他一百万,我也得认帐?”

    王永林气得直喘气,康云青忍无可忍说道:“老杨,你说的这叫人话?”

    杨书瑞陡然变色,叫道:“康云青!你嘴上干净点儿!”

    康云青强压着火说:“老杨,你让别人咋说?没钱接车你不管,别人替你借上钱你又不认帐——你……咋这个样!”

    杨书瑞说:“谁让你借钱啦?你替我借钱?你有那好心?‘金海车队’从头到尾都是你跟白金海鼓捣的,谁知道里头有啥名堂?我凭啥给你们擦屁股?”

    王永林想拦拦不住痛苦地叫了一声“杨书记呀……”

    康云青气得浑身发颤,嘴唇哆嗦着说:“好,杨书瑞,从现在起,‘金海车队’归‘绥泰’!欠款我还!永林,你给我听仔细,从现在起,没有我批准‘金海车队’的钱一分不许动!”

    康云青头晕目眩下了楼,岳大校扶住他劝道:“云青,别生气,跟这种王八旦生气值吗?钱我不要了,车他也别想要!我走了!”

    王永林打电话叫回了李学红,让李学红再去劝劝杨书瑞。十八部“太托拉”少说也值一百二三十万,为了一百万损失一百二三十万得不偿失。李学红估计这笔帐能让杨书瑞明白过来,不料杨书瑞听了非但不还钱反而逼着李学红立刻把十八部“太托拉”开回来,否则别想当副经理。

    李学红埋怨王永林说:“你叫我回来干啥?副县团这回吹灯啦!”

    王永林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没说通杨书瑞还把李学红坑了。

    李学红的升官梦破灭,彻底打消了回绥北公司的念头,找康云青要求回‘绥泰’。

    康云青说:“学红,你回来我求之不得,可是我给不了你副县团,只能委屈你当个科长。”

    李学红说:“在这边当个科员也比在那边当副县团强!你看看永林过的是啥日子?”

    绥泰公司业务科室没有空缺,康云青临时把李学红安排到保卫科当科长。

    杨书瑞到分管副专员裴加金那里去告状,控告康云青勾结岳大校和李学红共同诈骗,骗走绥北公司十八部“太托拉”。裴加金不敢自作主张,把告状信转呈沈功达。沈功达作了三条批示:一、此事涉及军队,须慎重。二、“绥泰”是地区第一家合资企业,应保持企业的稳定。三、实事求是查清真相。

    裴加金分别找了岳大校,康云青,杨书瑞,王永林,李学红等人,写了份详细的报告。沈功达看后骂道:“这个杨书瑞!真本事没有,净瞎扯旦!”

    李学红留下一封信不辞而别,对自己来绥泰公司而给康云青惹来的麻烦表示道歉。他又回到了鹅毛岭武警煤矿,岳大校仍聘他当车队队长,还送给他私人两部“太托拉”。李学红雇了两个司机跑煤,每月的收入都得两三万。现在就是八抬大轿请他回去当正县团他也不回去了。

    ※※※

    下马峪煤矿一边出着煤一边继续掘进,主巷道穿过十几米岩石又进入煤层。炮响之后,浓密的炮烟没象往常那样聚在巷道尽头久久不散,很快就不知道钻到什么地方去了。掘进班长老冯是个退休老工人,见此情景不由得叫了一声“坏了!”

    老冯在巷道尽头的煤壁上仔细观察,拿钎杆在一个地方用力一捅,煤帮塌落,露出一个黑洞。用矿灯照进去,照见了几根横七竖八长满白毛的坑木就象是死人的尸体,顶上十几米的高空悬挂的岩石呲牙咧嘴如同死神的牙齿。老冯抽回灯扭头就走,让徒弟通知工作面的工人赶紧上井。

    井下二十多个工人不一会儿都上来了,老冯对唐庭禄说:“唐矿长,咱的矿完了,采不了煤了。”

    唐庭禄以为出了人命,坐在椅子上不会动了。

    胡庄高说:“到底咋回事?”

    老冯说:“胡矿长,巷道打进废矿的古塘里了。”

    胡庄高不解,唐庭禄听到这儿缓过神来,急忙问:“是不是又跟别的矿打通了?”

    老冯说:“是废矿的采空区,大顶有十几米高,吓死人哩!”

    唐庭禄说:“二号工作面开不成了?”

    老冯说:“一号工作面也采不成了,得赶紧封井!”

    唐庭禄大吃一惊:“为啥?打通的地方咱堵上不就行啦?”

    老冯摇头道:“十几米高的大顶,落下来能把矿车吹出井,谁敢下呀?”

    唐庭禄听明白了,老冯所说的风,就是矿井里大顶塌落时挤压产生的强大气流,其力量之大能把满载的矿车吹出井筒,把人煽到巷壁上变成肉片。唐庭禄默默抓起工作服往身上套,他得下井看看能否堵住废矿的古塘。

    老冯惊恐地说:“唐矿长,不能下!刚才放炮已经震动大顶了,碎石渣子一个劲儿往下掉!”

    唐庭禄不说话,继续往脚上套水靴。

    老冯又说:“唐矿长,说句不好听的话,你非要下,就给我们开了工资你再下吧。”

    唐庭禄眼睛里含了泪水:“冯师傅,咱的矿……真完了?”

    老冯叹道:“谁不想多出几年煤多挣点儿钱?没办法……”

    矿工多是本地人,唐庭禄还梦想着万一找到补救措施恢复生产,因而不给工人发工资企图留住他们。工人们就要求下马峪乡政府出面干涉,乡政府通知了玉县煤管局,煤管局下令立即封井,否则一旦发生意外将追究唐庭禄的法律责任。下马峪乡政府乡派出所为确保安全,命令老冯在矿井两侧打眼放炮,炸毁井筒填死了矿井。

    绥北公司投在下马峪煤矿的一百万血本无归,杨书瑞疼得眼睛里几乎要淌血,把失

    败归咎于唐庭禄经营无方。唐庭禄说:“这咋是经营问题?选址就没选好……”一句话捅到杨书瑞的肝上,因为是他亲自去玉县选的矿址。杨书瑞大怒道:“你为啥不等一号工作面出完煤再掘进?这不是经营问题是啥?”

    唐庭禄愣了半晌才说:“杨书记呀!不是你让我想办法快点儿出煤吗?开辟二号工作面的方案你和尹书记不是都同意吗?这会儿咋把屎盆子都扣在我一个人头上?”

    杨书瑞说:“你是矿长!我不过在大原则上把把关,具体经营是你负责!我要是事事都管还要你这个矿长干啥?煤矿的事,你给地委打报告!”

    唐庭禄冷笑一声说:“杨书记,想推卸责任也不是这种做法,主要责任不在我身上,我不当替罪羊!”

    唐庭禄说完扭头就走,杨书瑞指着他的背影骂道:“没良心!白眼狼!谁把你调来的?谁把你提成副县团的?”

    ※※※

    杨书瑞不能不急,尹国庆经营的饭店至今没上交一分利润,西卫县的再生胶项目也是凶多吉少;当初山东某地的一个研究所来西卫推销他们的轮胎再生技术和加工设备,德宁地区汽车多轮胎需求量极大,废旧轮胎成灾。这个项目可变废为宝,成本低利润大。西卫县吸收各方资金买技术买设备建厂房投资三百万建起了再生橡胶厂,第一批再生轮胎生产出来因强度不够不能使用。目前该研究所还在寻找原因,前景如何谁也说不清。杨书瑞的心一直悬着,再生轮胎如果失败,由他决策投资的一百五十万将化为乌有,他害怕承担这样重大的责任。他把下马峪煤矿的责任推到了唐庭禄头上,同时又把西卫的责任推到席锦章头上,逼着席锦章追回投资。席锦章知道追回投资是不可能了,目前这种正在“研究解决技术难题”的似乎希望尚存的状态其实就是最终结果;只要有人问,便是“正在研究解决”,没有人问,问题也就随着厂房长草机器生锈而自然消亡。

    在西卫县再生橡胶厂的设备购买技术转让基建施工等等方面别人得了多少好处席锦章不完全清楚,落进他自己腰包的是实实在在的两万块。西卫县政府规定,凡引来投资者可得到其引资额百分之五的奖励。

    ※※※

    纪检委书记曹良铭第二次与康云青谈话,这一次他没有叫康云青去纪检委,自己亲自来到绥泰公司。

    曹良铭说:“我一来就没好事。”

    康云青说:“曹书记,我有思想准备,哪个厂长经理不得让人告几回?啥问题你就直说吧!”

    曹良铭说纪检委又收到了举报信,检举康云青与鹅毛岭武警煤矿矿长岳建周武警煤矿车队队长李学红相互勾结诈骗绥北公司十八部“太托拉”,还有康云青购买高级轿车贿赂税务局逃税。第一个问题行署副专员裴加金专门作过调查还给地委书记沈功达写了报告,曹良铭知道这个情况,问了两句就过去了。第二个问题康云青有些意外,给白占福买车的事只有他和尉大水知道,风声怎么走漏的?

    康云青承认借给白占福一辆“尼桑”,拿出了白占福的借条。可是帐面上却没有购车发票,曹良铭追问怎么回事?康云青只得说实话,曹良铭顿时变严肃了。

    曹良铭说:“明明是买轿车,为什么要弄虚作假以材料费下帐?”

    康云青说:“我是不想让外商知道,他们知道了很麻烦。”

    曹良铭说:“为什么给白占福买车?”

    康云青说:“外商买的‘大宇’业务吃不饱,为了弥补外商的失误带给我们的损失,我打算提高折旧费和大修基金比例,这笔钱是中方的。可是提高比例得税务局批。”

    曹良铭说:“尽管如此,白占福的行为仍属于索贿,而你则是行贿。”

    康云青说:“曹书记,要是说借车就是索贿,你到地委行署打听一下,看看哪个地委领导的车不是借的。曹书记,算了吧,人之常情,白占福又不想贪污,人家打了借条,你就糊涂一回吧。”

    曹良铭又有了笑意。康云青说得不错,好几个地委领导坐的车都是借的,有武警牌

    照,有外地牌照。此事不再追究,但白占福必须还车。纪检委找白占福一谈白占福就急忙把车还了,于是康云青偷偷给税务局买车一事暴露。秦广洋先生还以为折旧和大修费提高百分之三是税务局的统一规定,这一下真相大白。

    香港泰正集团国内投资部主任西林先生闻知此事大为恼火,把康云青召到深圳,严厉质问康云青为什么又背着外方私自买车送礼私自提高折旧大修费?康云青自知理亏然而外表仍是理直气壮。

    康云青说:“由于你们决策失误连累我们蒙受损失,按道理你们应当赔偿。”

    西林先生说:“要求赔偿你应该正大光明提出来,你这样偷偷摸摸搞小动作不是君子所为!照此下去我们怎么信任你这个总经理?”

    康云青说:“我保证以后花每一分钱都通过纪遂功先生,但是你们也要赔偿中方的损失。如果必须把折旧和大修费恢复到以前的标准,我要求修改投资比例,中方由百分之四十提高到百分之四十六,外方由百分之六十降到百分之五十四。”

    西林先生深深领教了对手的难斗,此时再撤资已不可能。即便争论下去最少也得把中方的投资比例提高百分之五,而投资比例提高百分之五显然要比折旧大修费提高百分之三多得多,西林先生只好同意维持现在的折旧大修费水平。

    ※※※

    康云青受到举报之后不久杨书瑞席锦章也受到了举报,揭发杨书瑞在玉县购买矿址时吃回扣和以招待费名目贪污。检举席锦章利用再生胶项目假公济私。纪检委派一科科长魏俊峰前来调查。魏俊峰对这栋四层大楼已不陌生,他来这里调查过康云青,与杨书瑞有过接触。魏俊峰知道杨书瑞与沈功达关系不错,所以处处小心谨慎。买矿址一事只问了问杨书瑞就作了结论,招待费问题上也只抓了些鸡毛蒜皮。绥北公司的报销单据可不象绥泰公司严格清楚,很多单据既无经手人也没有办公室主任签字,只有杨书瑞一个人的签名。魏俊峰的调查就此结束,他既害怕查出大问题把自己扯进去,又不能没一点儿收获无功而返,目前的火候正好,可大可小可进可退。

    曹良铭把杨书瑞召到纪检委不客气地问:“报销单据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签字?”

    杨书瑞低声下气地说:“曹书记,我没有搞过经济工作,不懂财务规定,以后一定注意克服。”

    曹良铭一点儿不掩饰对他的轻蔑反感:“这不是什么懂不懂的问题!你自己花钱自己报,谁知道你招待谁了?真招待还是假招待?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杨书瑞一头头出汗不敢吭声。

    纪检委将调查结果上报地委,曹良铭是故意这样作的。按常规这类小问题不需上报,但是杨书瑞把绥北公司弄了个乱七八糟,一年时间赔了一百五六十万,绥北公司骂声不绝。地委大院也是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觉得杨书瑞是政工干部搞企业外行,曹良铭要让人们知道杨书瑞不仅无“才”而且也无“德”。

    自批自报饭条子烟条子这类让人看不起的行径把杨书瑞弄得声名狼藉,沈功达终于表态:杨书瑞不适合搞经济工作,并主动征求分管副专员裴加金的意见;谁能安定绥北公司的人心扭转绥北公司形势?裴加金建议不妨效法“一国两治”来个“一厂两治”,仍叫康云青代理绥北公司经理,杨书瑞专任党委书记。地委副书记蔡力耕因外甥年庆余受到康云青的重用对康云青感激在心,极力夸奖裴加金的办法好,沈功达采纳蔡、裴二人的意见,决定由康云青兼任绥北公司代理经理。

    此时绥北公司领导班子只剩下杨书瑞,王永林,唐庭禄三人,尹安太已在九一年底退休。

    第三十一章 ”一厂两治”

    地委书记沈功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