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在她恶魔般的减肥法下,又过了一个月,她的体重竟然突破了六十这个关卡,一下子掉到了五字头,来到了五十九点七公斤,也让她原本圆圆的脸在不知不觉间也削尖了一点,露出了她的美人下巴。
“展协理?怎么会这么巧?”
假日,他们夫妻俩到淡水骑脚踏车时,巧遇了展又翼公司里的同事。对方看起来有些讶异与兴奋,不过老公的脸色却有点冷,有点臭。
“你好。”身为协理夫人,邝茵茵自然得拿出该有的礼貌,为不礼貌的老公做面子。
只是她不开口说话还好,一开口说话,对方却浑身僵硬的露出噤若寒蝉的表情。
“怎么了?”她不解的问道。
对方眨了眨眼,很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这才缓慢地以不确定的语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是……协理夫人?”
“是呀。”邝茵茵微笑点头。“你是业务部的张副理,我应该没认错人吧?好久不见。”
张副理不禁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不只因为协理夫人竟然记得他,更因为协理夫人的改变。她原来就长得这么漂亮吗?
“你真的是协理夫人?”他再次确认。
“你讲这话是什么意思?”展又翼一脸不悦的出声瞪他。
被协理这么一瞪,张副理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不是,”他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夫人好像变得不太一样。”
“我只是瘦了一点而已。”邝茵茵微笑着说。
“只是瘦了一点,却变得很漂亮。”张副理忍不住赞美道。
“呃,谢谢你的赞美。”
听见别人的赞美让邝茵茵有些不习惯与羞涩,但展又翼却双手握紧,气得想揍人。
“走了,我们该回家了。”他冷峻的开口,牵了老婆的手转身就想走。
“啊?等一下,我们的脚踏车还没还呀。”邝茵茵一呆,急忙拉住他,提醒的说。
展又翼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下脚步,转头却瞪向那个敢胆打扰他们夫妻俩约会的混蛋家伙。
他的眼神锐利得像剑,寒冷得像冰,让不小心与他四目相对的张副理顿时不寒而栗的打了一个冷颤,决定走为上策。
“呃,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点点头,挥挥手,张副理走得又快又急,不一会儿便淹没在人群里。
“你在气什么?”确定人走远后,邝茵茵这才叹气的转身问老公。他那张臭脸,大概只有瞎子才不知道他在生气。
“不要再减重了,我不喜欢你太瘦。”展又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直接命令她。
“你怎么了?”她皱眉问道。刚刚才有人称赞她变漂亮了,他难道没听到吗?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到身体,一旦伤了身,我说停,你就会停。”他目不转睛的啾着她愈来愈美的脸蛋,沉声下禁止令。
“我的身体很好呀。”
“很好的话,为什么要吃胃药?”
邝茵茵微僵了下,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件事。
她从来都不曾在他面前吃药,而且还小心的把药和女性卫生用品放在一起。还以为这样做不会被他发现说,没想到……
“那当然是因为你每次假日都带我出门大吃大喝、暴饮暴食的,有时候消化不良,我才需要吃胃药,这还不是你害的。”她说着,娇嗔的白了他一眼。
“是这样吗?”他脸上充满了怀疑的表情。
“就是!”邝茵茵以坚定的语气大声说。
打死她,她都不会承认她最近的确胃痛,有时候吃了东西之后,甚至不需要催吐,自然就会产生一股反胃的感觉,让她一下子就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光。所以,她近来才会瘦得既顺利又快速。
早上出门前,她量了一下体重,电子磅秤上显示出来的数字几乎让她不敢相信,她竟然又瘦了两公斤,已经瘦到五十七点六公斤了,真是太神奇了!
离她的目标五十一公斤,就差六点六公斤了,她一定要坚持努力到底,做一个能让他风光带出门的老婆。
“不管是不是,在你突然说要减重之前,我们假日也不常这样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吗?那时候我可从没听你说过有消化不良的问题。你一定减重减到伤了胃,让它变得脆弱又敏感,我要你履行当初答应我的事,如果身体减出问题,我说停,你就停。”
“可是,我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呀。”
“意思就是你还想再减下去?”他的唇紧抿成一直线。
“我……难道你刚才没听到张副理说我漂亮了吗?”她说。想藉此邀功,却没想到自己根本是在踩地雷。
“你很高兴是不是?你很得意是不是?你就这么喜欢听到男人赞美你漂亮吗?”展又翼脸色一沉,阴冷的质问。
“什么?”邝茵茵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地皱眉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想变瘦变美,不就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赞美吗?”
“的确,但是——”
“但是什么?”他怒不可遏的打断她的话,“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的反对对你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完全动摇不了你的决心。”
“什么意思?”她真的不懂他在说什么,又为何这么生气。
“意思是只要有别人的称赞,我个人的喜欢与否对你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他握紧拳头,吼出他的不满。
“什么?”
“原来你是一个这么爱慕虚荣的人,我现在才知道。”
邝茵茵突然有种被人打了一记闷棍的感觉,觉得震惊又难以置信。他竟然说她爱慕虚荣?!
“我要你跟我道歉,说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她面无血色的看着他要求。
“好,如果你愿意立刻停止你的减重计划,恢复到我们结婚那时候的体重,我就跟你道歉。”
“意思是,你宁愿我是一个大胖子?”宁愿她走在他身边的时候,让人指指点点的耻笑说好丑?
“没错!”
“你是认真的?”
“我一直都很认真。”
“好,那我们走,现在就去吃东西,我会努力把自己吃成一个大胖子,这样你满意了吧?”她生气的说,率先转身离开。
结婚半年来,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吵架,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当天晚餐,邝茵茵就像是为了泄愤似的狂吃一堆,结果搞到自己胃痛、想吐,却因倔强与不服输的个性勉强忍住,直到隔天早上又塞了一堆早餐后,终于在老公踏出家门关上门的下一秒,立刻冲到厕所里把胃里的东西,包括昨晚的晚餐一古脑儿的全部吐了出来。
她吐得泪流满面,觉得既难受又伤心。他怎么可以这样误解她?
如果她真的爱慕虚荣、贪恋别人的赞美的话,她不会等嫁给他之后才减肥,她会在和他交往之后就努力减肥,然后在婚礼的时候接受所有人惊喜、讶异与赞美的。
他为什么不懂,她这么辛苦的减肥,有一半以上的原因全是为了他的面子问题,她这么努力,他竟然说她爱慕虚荣!
好难过,她真的好难过。
好吧,如果他真爱她变成胖子的模样,那她就把体重给吃回来,看他到时候还有什么话好说。
虚弱的走出浴室,邝茵茵倔强的再度为自己做了一份早餐,逼自己吞下后,再吞了一颗胃药帮助消化。
接着午餐时间一到,她同样为自己准备了一碗面,尽管胃部不适的感觉始终纠缠着她,她还是勉强自己把那碗面全部吞进肚子里,然后不到五分钟,她再度奔向厕所,将那碗面连同早上吃进肚子里的早餐全数贡献给马桶。
坐在浴室的地板上,她极其难受的哭了,却不想认输。
反正她一定要他把那句爱慕虚荣给收回去,他怎么可以污蔑她?真是太可恶了,呜呜……
第四章
邝茵茵发现自己的体重正在直线下降,才两个星期而已,竟然就瘦了五公斤,这让她慌得不知所措,最糟糕的是,她前两天竟然开始吐出血来!
她吓死了,害怕得不得了,但却没办法跟展又翼说,不仅是怕他对她发火,更因为自从他们俩吵架之后,他就一直冷着脸,露出一副不想和她说话的表情,晚上睡觉时,更是一上床就背对她而睡,连碰都不曾再碰她一下。
所以比起胃痛,其实她的心更痛。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哪对夫妻不吵架,为什么他们结婚半年来第一次吵架,结果就变成相敬如冰,甚至是形同陌路,为什么会这样?俗话不是说床头吵床尾和,又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吗?
“呕~”
又吐出血来了,胃好痛。
看样子她真的不能再拖了,医生说吐血是胃出血的关系,黑色的血便是最好的证明,既然一般的胃药已无法舒缓她的疼痛,她最好及早住院治疗,否则再拖下去,说不定会导致胃穿孔,甚至是腹膜炎,严重的话还会死人的。
所以,今天晚上不管如何她都得跟他说医生要她住院治疗这件事,即使会被他骂到臭头,她也得说。
“呕~呕~”
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光光后,邝茵茵将带血的呕吐物冲掉,然后漱了漱口走出洗手间,却被不知何时回来、靠在走廊墙上的老公吓了一大跳。
“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们离婚吧。”展又翼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邝茵茵呆若木鸡,整个人都傻住了。
“什……什么?”她结巴的问,脑袋因震惊而变成一片空白,无法理解他刚刚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离婚,因为我再也受不了妳了。”展又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语气仍然平静,态度仍然沉着,但脸上表情却是冷漠无情的。
邝茵茵脸上血色尽失,身子因这严重打击而忍不住往后踉跄了一步。
离婚?他是真的说了离婚这两个字吗?
是的,他连说了两次,第一次也许她太过震惊没听懂,第二次即使她又没听清楚,也听懂了他那句“再也受不了妳了”。只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妳已经不是当初我爱的那个人了。”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把为什么问出口,直到他这么回答她,她才回神发现。可是——
“我并没有变——”她摇头开口解释,却被他打断。
“不,你已经变了,变得让我无法忍受。所以我们离婚吧,这栋房子给妳,离婚协议书我放在客厅桌上,妳签一签吧,我会回来拿。”说完,他迳自转身就走,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好像迫不及待想离她愈远愈好似的。
砰地一声,客厅里传来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他走了。
邝茵茵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被这消息震慑得完全动弹不得。
她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场恶梦,但她的胃是那么的痛,心也好痛,都已经那么痛了,她应该要被痛醒了才对呀,为什么她还呆站在这里,觉得震惊、愤怒、难以置信,活像有一把利刃直挺挺地插进她心中的感觉?
强迫自己移动脚步,扶着走廊墙壁走到客厅,她一看摊在茶几桌面上的那一纸已经签了名、盖了章的离婚协议书,一双腿瞬间软了下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就这样?他真的想和她离婚,甚至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她,就把离婚协议书签好备妥了?
他是不是早就想和她离婚了?吵架只是一个藉口,一个托辞,一个能让他顺理成章提分手的理由?
原来这就是他们没办法和别的夫妻一样床头吵床尾和的理由,原来这就是他晚上不再碰她的理由,原来一切都是其来有自,他早就想和她离婚了。
身子不寒而栗的抖了一下又一下,她伸手抱住自己,却无法阻止那一阵强过一阵的颤抖。
这就是心寒的感觉吗?
茶几上除了他留下的离婚协议书外,还有她昨天下午去医院看医生拿的药,而他却连问都没问一下。是没看见呢?还是他根本早已不再关心她了?答案显而易见是后者,不是吗?
泪,不知何时流了满面,心痛得难以接受。
他真的要和她离婚吗?是真的吗?如果她拒绝签字,他是否愿意再给他们的婚姻一次机会?
不行,她必须找他谈一谈,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和他离婚,绝对不行,因为她是那么的爱他呀!
擦去脸上的泪水,她扶着茶几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回房拿皮包,出门找他。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好好的和他谈一谈才行。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回家,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她想应该可以在公司找到他才对。所以,在打电给他,他却始终没接后,她毅然决然的搭上计程车到他公司楼下。只是计程车才刚停妥,她便看见他和一个留着大波浪卷发的大美女,状似亲密的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他的手勾着美女的肩,怀里的美女则不时抬起头对他灿笑,两人紧紧地依靠着,就像是对连体婴般的愈走愈远。
“小姐,已经到了,妳还不下车吗?”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计程车司机开口问她。
“不用了。”她缓慢地转头看向前方,眼神空洞的回答,“麻烦你往回开,我想回家。”
已经没什么好谈了,当一个人变了心,说再多都是多余的。只是她怎么想也没想到,他们的婚姻、他们的爱恋、他所谓的一辈子,竟然只有短短的半年而已。
哈哈哈哈……她还真是悲哀,太悲哀了……
心痛是一种触摸不到伤口,又无药可医的病症,要缓和它所带来的痛楚,只有让自己麻木。
从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名字,展又翼带着行礼走出家门后,时间不知往前走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天,也许已经过了一个星期,邝茵茵一点也不能确定。
只知道她浑噩度日,终于某日胃部传来一阵又一阵灼热的绞痛,像是在抗议她再不给它喂食,它就要造反似的。
所以她拿了钱包,走出家门觅食,然后记忆的再度衔接处,却是她躺在医院的急诊室里,护士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告诉她,她必须立刻开刀,问她要怎么联络她的家人?
她似乎喃喃地回答了一句“她没有家人”,之后再有记忆时已跳到了病房,以及伴随着永无止境的疼痛。
医生跟她说,她得了腹膜炎,再迟些被送进医院,可能就回天乏术了。
她想,也许回天乏术比较好。
护士问她,“需要我帮妳通知家人或朋友吗?身边总需要有个人照顾才行。“
可是,她却想不到一个可以而且愿意照顾她的人,于是只能摇头,听取护士的建议,请一个临时看护来照顾她。
反正她有的是钱,因为展又翼除了将房子留给她之外,还给了她一百万现金,直接汇进她存折里。
他对她真的很好,婚姻还在时,宠她、爱她,婚姻结束时又给了她这么多,有房子还有现金,这些统统加起来,少说也有几百、几千万吧?他对她真好。
该笑的,她却笑不出来。
不该哭的,她即使闭了眼睛,却仍关不住泪水。
开刀的伤口痛得她连呼吸都痛。心上的伤口,却连不呼吸也在痛。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这么痛,只有让自己麻木吧?
医院里的安静、白色的墙、止痛剂和暂时的禁食,都是很好的工具,帮助她麻痹自己。
发现她不爱开口说话后,临时看护也不再尝试和她聊天,只是尽责的负责她的看护工作,帮她拍背咳痰,回答医生、护士来巡房时的提问,等她尿管拔除再扶她如厕,帮她净身。
她愈来愈沉默了,可以进食时,却吃不下东西,吃下去不一会儿又吐了出来,来回几次,伤口迸裂,又被推进了手术房。
隐约中,她似乎曾听见了护士们在讨论她的病症,不知何时,她的病症竟从腹膜炎成了厌食症+忧郁症。
厌食症+忧郁症?
是指她吗?
她只是让自己变得麻木而已,并没有厌食,也没有忧郁呀。
她想对她们说,却不知为何好像忘了要怎么开口说话。
隔壁床的病患,早上有人出院,下午马上又有人住了进来,来来去去。而她这床却始终被她占据着,床头边营养针的点滴也始终没有停?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