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是做什么?”
“寺玉不抬起头,朕看不清你的脸!”他却是正色说道。
“李典说你不喝药”他又柔声说道“要朕亲自来喂你?”
我摇了摇头,看了他关切温柔的眼神,依旧道:“喝不下去!”
他眉头皱了起来,一面端倪起我的脸色,嘴角却是噙了丝冷笑:“你是在威胁朕吗?”
“皇上认为是便是!”我依旧作了铮铮不畏的模样。
他却站了起来,将案上的药端了手上,一面亲自要喂了我,一面说道:“不要再耍性子了,喝药吧!”
我索性闭上眼睛,不闻不睬,只将他晾了一旁。
他忽然扶住我的肩膀,那阵香味迎面袭来伴随着一丝温热的气息,我不禁要睁开眼睛,见他已径直俯下身子,却是覆上我的唇处,我的脑海轰得乱作一团,一股药味入喉,苦不堪言,待到回过神来,不禁扬手便要朝他脸上扇去,却教他一手反握,挟持身后,又如法炮治地将药都灌入我的口中,这才离了唇上,一面松了手,我忙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回榻上,那药入喉间,又引起好一番咳嗽,我抬了头看向他,愤怒地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他却走上前来,一面伸手用锦帕替我拭去嘴角的药迹,;“寺玉当年,也是这样给朕喂药!”
我听得只是一愣,半晌才想得明白,却一面缓了气,一面冷笑道:“那时候的皇上,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如今的皇上,在我眼里,依旧是个孩子!”
“孩子?”他脸上刹那间就变了色,先是一丝恼怒,一面凑至我的面前,离得越发近了,我不禁要屏住呼吸声,不禁手上颤抖起来,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却又莫名奇异,还有一丝灼灼炽烈,我忽然觉得十分恐慌,不觉又要往后退闪,却抵了榻栏处,无路可退。
他伸手用力一揽,便将我拉入怀里,一手握住我的双手,挟持在身后,嘴角噙了一丝若隐若无地嘲弄:“朕究竟是怎样的,你很快就会知道!”一面说了,一面俯下身子趁势吻上我的唇处,我忙要撇过脸去避开,却教他强扼住下颚,径直强吻,肆虐疯狂地探入唇中,缱绻缠纠。我拼尽力气要挣脱,只教他将手腕处握得更紧,睁着眼睛恨恨地瞪了他,他发觉后,脸上更是几丝愠色,忽然用力将我背脊上的衣裳撕裂,我心下大骇,又怒又恼,只恨身上失了力气,推他不得,脑海中却是木预的模样,更是一阵愀心痛楚,万份委屈,动弹不得,索性不再挣扎了,他心底自是一丝诧异,方离了唇,抬头看我,我得了喘息的机会,按住愤怒与恐惧,偏过头一面一字一句地说道:“皇上是要泄欲吗?”
如预料般,这话让他蓦地惊醒,一面露出又痛又恼的神色,束缚我的手随即一松,我顺势伸手推了他,又后退一步,瞟见他的手握成拳,青筋突裂。抬了头对视上他的恸心愤恼的目光,他的太阳|岤处却是隐隐凸起,也是在忍了怒火没有发作,我只越发地冷绝淡漠,这无声无息的对峙,终于被帘外的声音打断。
“皇上!”李典进了帐内,看了这一幕,定是暗觉不妙,要传的话至口中,却是犹豫不决地咽了下去。
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又持续了半晌,他终于拂袖而去,一面将案上的瓷碗掀倒,落了地上又是咣得一下碎裂的声音。待到那帐帏放下,李典紧随其后地跟了出去。我方舒了口气,这紧绷的弦忽然一松,先前强忍住的那股气血此时汹涌上来,我只觉眼前一黑,慌忙用力抓住榻栏,只觉那檀木都要被我的指尖划出痕迹,才不至于立刻晕厥过去。
慢慢曲膝坐回榻上,将襟衫胡乱裹了身上,手里紧紧拽着衣角,心底却依旧是恍恍惚惚,又死死咬着唇处,直到渗出血丝,口中一股腥味,只妄这样微不足道的痛叫我稍稍清醒些。
这样呆着坐着,直到倦怠地无法,又闭了眼睛要昏昏睡去,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有人正擦拭我的脸额处,又觉手被握住,心神恍惚间,不觉已喃喃唤着木预,又觉教人轻捂了唇,忽然就惊醒了,睁开眼一看,却是彩烟正俯了榻前,不禁又惊又喜地低唤道:“彩烟?”
她见我醒了,也是一番惊喜,一面忙不迟迭地点了头,一面又露了心疼的神色说道:“姑娘,是我!”
我见了她,不觉鼻子一酸,有些哽咽,半晌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拽了她的手。
她顺势将我的手轻轻反握,点了点头,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不觉又相视一笑,纵是苦涩无奈,却也稍稍安心。
我一面便要坐了起来,她忙上前搀扶,将榻靠搁了背处。
这才打量了彩烟,身上着的却是宫里的衣裳。她一面解释说道:“得了令就立马赶来,也无暇顾及这么多了,却还是来得晚了,让姑娘受苦了!”
听得这话,又瞧了这熟悉的面孔,蓦地只觉两年的时光是恍然一梦,不禁伸手摸索上颈处,已带了些许体温的红玉,绯色依旧,玉色依旧纯然。这玉提醒着自己,两年时光这样真实,不觉又是悲喜交加。她见了我手上紧捂着的玉,也不禁以目询问,我只是点了点头,一面强挑了丝浅笑。
她却是叹了口气,一面转头看向案上,却又搁了一碗药,还正冒着热气,又转过头看了我:“姑娘的病----”
瞧见她欲言又止的犹豫,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我摇了摇头,依旧勉强笑了笑,却不愿多言。她瞧得明白,便也作罢不提。我心里却有好些旁话想与她说,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她一面点了头,却一面伸了手指在嘴前作了噤声的模样。我还不及点头,她已站了起来,却是朝营外走去,我镇定下来,听了她朝营外守卫的侍卫说道;“姑娘已经醒了,快去禀报给皇上吧!”
那侍卫却是一阵犹豫,仿佛朝营里瞟了一眼。
“还杵在这作什么,皇上急着姑娘醒来的心思,你没瞧见么?还不快去禀报?”听得彩烟越发振振有词的言辞,我不觉摇头失笑。
听得那侍卫匆促的脚步声渐远,彩烟又急折回营中,一面坐了我面前,又拽着我的手,一脸危言正色。
“你--!”我只是不解地看了她,她却忙摆了手,声色匆促地说道:“如今这营中守卫森严,自从上次的事后,皇上现在一丝都不敢懈怠,所以再想逃离这里,一定要从长计议,姑娘不必心急,一定有办法逃走!”
我听得这话,却是松了口气,一面朝她摇了摇头:“不,我此刻担心的不是这事。如今是什么形势,这是在哪里?他们又在何处?”
彩烟却是想了想,才说道:“皇上的大军扎营于晋关,中官候泰已率了兵马往乐安州。公子他们的形踪---!”她却是止了话,看了我一眼才说道:“现在却不知道!”
这一段历史,早已在脑海中模糊,何况史事与此又大有不同,我也乱了方针,强自镇定下来细细思索。这时便听得又有脚步声渐近,彩烟才退了几步,脸上已挂上了平常的神色。我越发往后靠了榻背,一面阖了眼,佯装歇息的模样。
那脚步声却在营外止住了,不禁又睁开了眼,恰见那侍卫正向彩烟以目光招呼,她忙上前去。
“已经回禀皇上了,皇上正在与诸大人商议要事,吩咐尚官大人好生照料姑娘!”
“知道了!”
彩烟又折回营中,我听得此话,索性不再闭了眼佯作假寐,那一刻还有些慌张失措,终是不怨恨,却无法面对。
四十
幸而这几日,他亦不得空,常常呆了帅营中与那些将士议事,渐渐听得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二王爷如今还在乐安州守着城门,而他却不知在何处。不知在何处倒也不是坏事,原先想要先下江南,不让他有一丝牵挂,如今却是弄巧成拙,身在“敌营”之中,更要使他分心担忧吗?这几日的清闲冷静,倒叫我渐渐镇定下来,就像是面临绝壁已无退路,反而能义无反顾地跳下悬崖一般,这样的对峙已不可避免,我如今做什么都是多余,只能呆了营中,纵然人可以被幽禁,心却早已神游,相思的心绪无声无息地蔓延。
只是苦了彩烟,日日照料,瞧我常常失神的模样,却暗暗担忧。又不知从何处寻了笔墨书籍,让我消磨时间。
这日,我坐了案前许久,却见她风尘仆仆样子,匆匆进了营里,营帐一放下,原先凝重的神色立刻露了掩不住的喜色。
“怎么了?”我瞧得这一番神色流转,不禁开口问道。
她靠得我近了,一面俯下身子,轻声地说道:“刚刚传来战报,听说候泰攻城失利!”
“哦!”我听得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一面依旧低了头看案上白纸发呆。
她见我神色淡漠,有些不解,又以为我一时未听得明白,却坐了下来,又说道:“听说是攻城之时,有骑兵从后方突袭,将候泰他们杀得措手不及,二王爷又忽然大开城门,这样前攻后击之下---!”
她忽然止了话,侧身倾听,隐约有脚步声渐近。
“所以候大人所率大军不但未将乐安城攻下,反而受了重创!”我忙接了话,径直用寻常声调说了出来。
彩烟也看了我一眼,只是眨眼间便已反应过来,也点点头说道:“好像是这样”
不一会,便瞧见帐帘被掀开,然后是李典躬身穿了进来,想必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脸上却不露声色。
“公公有事吗?”彩烟忙上前,一面笑了问道。
他手上捧了厚裘衣等什物,一面递至眼前,一面笑着答道:“天气凉了,怕姑娘禁不起冷,所以将裘衣和暖香炉送过来!”
彩烟忙接过东西,又是一番答谢。我看了一眼,才抬头朝李典笑了笑:“又让公公费心了!”
“姑娘千万不要说这种话,都是奴才份内的事!”他忙摇头推辞,我看得也不在意,又作随意的口吻问道:“听说候大人打了败仗,皇上怕又要心烦了!”
“是呀,皇上得了战报,这两日都寝食不安!”他听了,脸上却露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一面忙应道,却又扫了案上一眼,午时便端来的膳食依旧搁了桌上,不曾动过,他不禁皱了眉头,脸上又露了丝难色。许是皇上又拿什么恐吓了他,彩烟甚是机敏,忙朝他笑了说道:“公公放心,我自会侍候姑娘用膳的,姑娘刚服过了药,只怕口里没味道吧!”
李公公瞧了案上空空的药碗,脸上方露了丝释怀的笑意,点了点头:“那好,彩烟你好生侍候着吧,我得回皇上跟前去!”说着,便要出了营帐。
彩烟一一将膳盒拆下,摆了我的面前。一面又接了刚才的话说道:“姑娘听了这消息,不高兴吗?”
我只是笑了笑,并不作答,无论打了多少场胜仗,殊途同归的结局怎能让我高兴得起来,只是看了她兴致极好的模样,不忍拂了她的意,微微点了点头。她脸上又露了喜色,接着却又叹了口气。她甚少在我面前唉声叹气,不觉听得有些奇怪,抬了头看向她,却见她手上一面摆弄碟碗,一面想着什么出了神。
“想什么呢?”不禁伸手在她面前轻晃了一下。
她立刻恍过神来,却笑着摇了摇头,又说道:“姑娘用膳吧!”
我摇了摇头:“食知无味,难于下咽,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一向温顺的采烟也皱了眉头:“姑娘再咽不下去,也要多少吃一点啊,再这么下去,寻常人的身子都要禁受不住,何况----!”她说到此处,只觉不妥又将余话咽了下去。
“我实在是没有胃口,今日也坐了一大半日,身上都有些酸疼,陪我走走吧!”我忙笑着转了旁话。
她看了看我,一面想了想,大概思及大夫所说,养病时最忌日夜躺着坐着没一丝精神,便点了点头:“好吧,那姑娘稍稍走动一会,回来可一定要用膳!”
营外一派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的暗涛汹涌已迫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我绕了旁处。身后却一直跟着那守卫的内侍,我只作未见一般,我行我素地踱至营边。
手不觉抚摸颈上的红玉,眺望远方,只是一片平原,因为已至深秋,一片枯黄落了眼中自是一份萧条凄凉,再远一些,斜阳落了山间,又映得彩云归去。抬头望天,恰有雁群成一字排开掠过苍琼,视线不禁随了那雁群飞去的方向。
“寺玉姑娘!”
听得有人唤,方转过头去,却是杨溥正向这边走来,待到走近了,我点了点头作回应。他却是笑了笑:“姑娘怎么一人站了这里?”
我却返头看了那立在不远处的侍卫,他瞧得明白,只朝那人摆了手,示意他退下。那内侍脸上一丝犹豫,却终是退了下去。
“在营里坐得久了,太闷了!”我这才随口答道,一面又转过头眺望远处。
“是呀,军营里对于姑娘家来说,总是太乏闷!”他依旧是笑了笑。
我并不置可否,甚至性子懒散得不愿多话。
他也不在意,忽然却说道:“姑娘变了很多!”
我听得不觉失了笑,却是头也不回:“人都是会变的!”
“我还记得,最后一次与姑娘见面时,姑娘那番话,却是醍醐灌顶,让我受益菲浅!”他又提起当年在诏狱里的一番话。
我听得不禁露了丝苦笑,一面摇了摇头:“当年不知天高地厚,轻狂疏略,说话却是大言不惭,大人还是不要再拿了这话来取笑我!”
他仔细地瞧了我的神色,仿佛是在猜测这话有几分真实。我却偏过头去,不去计较在意。心里曾暗暗思忖,如若当年不那么冲动,不惹了这些事端,如今是不是可以不用这般矛盾痛苦,恨也要恨得刻骨,爱也爱得透彻,这样未尝不是幸事。
“无论如何,姑娘于我,可以说有救命之恩!”他却是郑重地说道,“所以姑娘若有事需要帮忙,定当全力相助!”
我不禁看了他一眼,确是一脸正色,自己心里却是暗暗苦笑,如今谁也不能帮我,便是成祖皇帝生前许给我的一个遗愿都没有用,何况他呢。
“大人若是想要报答我,大可不必了!”一面摇了摇头拒绝,一面继续说道:“我不是救你,不过是为了离离罢了!”
他听得离离二字,脸上却是神采奕奕,一种幸福的微笑悄然挂上嘴角,我瞧得又是转过了头,心下莫名酸楚。
“汉王固守乐安城门,云南沐琼却在城外,与汉王一内一外围攻我大军,这城不仅没有攻下来,却损失不少兵力。恐怕候大人已招架不住,皇上正要派了定国公张辅率铳火军以及十万骑兵前去支援,而皇上--!”他忽然说起这话,仿佛知道我心中所牵挂,一一透露于我,说到此处,却又止了话,似乎是无意地扫了我一眼才接着说道:“皇上也要亲自率大军,一举歼灭后援,断了汉王的后备军!”
我听得一怔,终是要两军交战,皇上也要选择与他正面交锋?
“汉王不足为惧,而沐琼却是让人不得不谨防的角色!”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自是知道,他所说的是谁。
“攻城之时,一招声东击西,不知不觉将大军引至城外,直到突袭之时才被发觉,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易,这虚实谋略教人看得有些心惊!”他又感慨一声,却带了一丝惋惜。
我只能沉默不语,能谋断又如何,深谙兵法又如何,不过是被逼上绝路的反抗,如若皇上放手,这场仗又何需再打。看了杨溥,知道他是顺了我的心意,将这话说与我听,我是无能为力,只是心里将这些事瞧得清楚,无论是想念还是哀痛都不要不明不白才是。这样想着,不觉一丝感激之情涌上心头。
恰巧有一人骑着马正朝这边奔驰而来,正要撞上营栏处,那马上的侍卫已拉疆止步,马儿蓦地停了下来,又是一阵尘土飞扬。他见了杨溥,俯首作礼后,才进了营帐,却将马儿拴了栏处。
“是从乐安洲而来?”我一面上前,看了那马儿正轻微地顺着气,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杨溥俨然更不忌讳,径直应道,却一面说道:“姑娘怎么知道?”
“猜的!”我一面抚摸着马儿的鬃毛,一面侧头瞧了它温柔湿润的眼睛,仿佛不谙世事的婴儿般纯净。
“猜的?”他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刚才望见大雁南飞!”我依旧头也不抬地说道。
他听得明白,一面点了点头,忽然又说道:“姑娘一直在站在这里,便是朝南眺望吗?”
我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对于他我倒少了几份顾忌。
他见我默认的模样,反而却不知说些什么才是,又瞧了我一直抚摸着马儿不禁说道:“听说姑娘马骑不得错!”
“还好,以前成祖皇帝亲征漠北时,一同跟了去,骑得多了便也像那么回事!”这话沐大人也曾说过,在云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