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言和萧予墨坐在后座,中间腾出一大块儿的位置,空落落的,他们就像守着自己的坚持各据一方的兽,井水不犯河水,比楚河汉界还要泾渭分明。
回了水榭,打了个电话到萧家报平安,然后苏璟言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洗洗睡觉?还是继续这样沉默下去?亦或是打破僵局大家玩完?苏璟言选择了前者。很没骨气也很没风范。
萧予墨一只手不方便,可他也没叫苏璟言过来给他帮忙,只是自己一个人在浴室冲澡。水声搅得苏璟言睡不着,干脆起来去帮他。开了浴室,看他也不管左臂受伤保鲜膜也不裹就直接在那儿冲澡,苏璟言把门一甩,对他尖叫道:“你要不要左手了?!”
你究竟是在折磨你自己还是我?!
萧予墨全身淋着水微笑着从浴缸里跨出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在她面前伫立了很久,然后说:“你心疼?”
苏璟言哈的笑出声,眼角逼了一点泪出来,眼眶里的眼泪摇摇欲坠,却一脸无畏的模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用你自己来惩罚我?”
萧予墨只是勾勾唇,然后按住她的后脑勺在她苍白的唇上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干裂的嘴皮咬出了血迹,苏璟言很不在乎的笑了,摇摇头说:“听说情人一起上天堂不一定是相爱的,但是愿意一起下地狱的一定很相爱。所以,”她哼了一声,“我们会很相爱的啊,是么?”
啪一声,一个巴掌落在萧予墨沾满水渍的脸颊上,“萧予墨,这样你满意么?”
苏璟言走出水榭,根本不知道去哪里,她和萧予墨都疯了,需要好好静一静。在水榭旁边找了一个旅馆安顿下来,感冒加重,一直不停地喝热水,整个胃都好像暖起来了。
就算是这样闹僵了,苏璟言也绝不放手了,没有这样的打算,既然地狱可以在一起,那么就一起下地狱吧。
灯熄灭了,周围大片大片的黑暗涌动,苏璟言想,这就是地狱了吧。
☆、29、这不是正确的爱法。
苏璟言在旅馆住了两天,每天准时上下班,偶尔在流金会看见萧颜,萧予墨就像是小孩子被抢了糖果然后憎恨的看着她,再跑到对方的阵营以此来刺激她。他身旁搂着萧颜,别有深意的在进电梯之前看她一眼,然后视线被隔断在电梯门缓缓关闭的瞬间。
苏璟言扯扯嘴唇,一丝冷笑在嘴角划下褶皱,然后平静的进了另一边的电梯。电梯里的红色数字,一闪一闪的,晃得她眼睛发酸。
回了水榭,天色已经昏暗,屋子里一片狼藉,很难想象像萧予墨这样一个爱干净到甚至有点洁癖的男子居然就在这两天,邋遢到这样一种地步。玻璃茶几上的陶瓷烟灰缸周围落了一圈香烟灰,而烟灰缸里堆得满满的都是长短不一的烟蒂。
苏璟言收拾了半晌,屋子里才显得没有先前那么凌乱,窗外的积雪还没化完,有些的残留在窗沿上,固执的不肯融化。就像苏璟言固执的不愿放开这段感情一样。
楼下汽车白色的远光灯慢慢靠近,苏璟言动动脚指头都能猜到是萧予墨的车。没有为什么,只是直觉。
等萧予墨上来敲门,苏璟言就觉得不对劲了。平时萧予墨不会不按门铃,像今天这样狠狠拍着防盗门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他喝醉了。
苏璟言果然猜得没错,这个人喝的喝酩酊大醉还有本事开车回来,他真是不怕后果,万一路上有个交警,他想怎么样。身败名裂?哦,也许不会,现在这个社会谁说得准,一个小交警敢得罪市委书记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称。
萧予墨一进门就倒在她身上,嘴里模模糊糊的喊着萧颜的名字,苏璟言把他扶到床上,然后说:“看来你还没醉。”
“萧颜……萧颜……”他抓着她的手不放,嘴里喊得却是萧颜。
苏璟言抽回手,冷静的说:“你要是想这样气我你会觉得很愉快,那咱两谁也别将就谁,离了算了。”
萧予墨没再唤萧颜的名字,只是没吱声就睡着了。就像苏璟言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苏璟言帮他把被子掖在下巴,无可奈何地摸摸眉骨,他的左手还打着石膏,也就是说,他有本事醉着酒一只手把车开回来了。苏璟言想想就全身发冷,真想狠狠抽他一个巴掌让他清醒过来。太可怕了。
第二天早上,苏璟言在厨房做早餐,赵阿姨回老家过年去了,实际上她很久没下厨了手有点生,忙活了老半天才做了几样并不算可口的小菜出来。
萧予墨从卧室出来,右手指虚弱的按着太阳|岤,一副酒醒以后头疼欲裂的模样。苏璟言暗暗哼了一声,一点都没打算要心疼他一下。
“醒了就刷牙洗脸准备吃早餐。”
苏璟言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起伏和情绪,萧予墨叹息了一声走进浴室,一只手怪不方便的,苏璟言站在浴室门框上就眼巴巴地盯着他,看着他挫败的模样,苏璟言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感。像萧予墨这样的男子几乎是无所不能吧,想看他挫败简直是比中乐透还要难的一件事。可是如今,苏璟言就像一个不怀好意的女人好心情的看着他拧着眉。
可最终还是抵不过心底微微泛起的酸味儿,走过去拿过他的牙刷帮他挤牙膏,低着头说:“你想不到你也有这么一天吧。”需要人帮忙的这一天,挫败的这一天,他大概连做梦都没想过自己需要人照顾。
之后吃早餐的时候,萧予墨就像耍无赖一样,睨着她说:“我现在很需要人照顾,所以萧太太麻烦你喂我。”
苏璟言把自己的碗筷放下来,然后说:“你不是还有右手?”
“你说的,我现在很需要人照顾。一只手实在不方便。”
苏璟言没辙,找不到话顶回去,或者说本身就是犯贱被萧予墨奴役惯了,拿着调羹慢慢喂着萧予墨,一勺子粥到了他嘴边,他却不张嘴,吐出一个字来,“烫。”
苏璟言只好重新收回来,放在嘴边吹吹,很无奈也凶巴巴的说:“昨晚不知道是哪个有才的人喝得酩酊大醉还一只手把车开回来了。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牛啊?”
萧予墨笑笑,不说话。
苏璟言瞄他一眼,继续说:“某个人啊,昨晚一直喊着萧颜的名字,不知道多腻呢。”
萧予墨把嘴边的粥喝掉,淡笑着问:“你吃醋啊?”
“我干嘛吃醋,反正,我们两个都是一起准备下地狱的夫妻。你再怎么喜欢萧颜,不都还是选择和我站在一起么?所以,我无所谓。”
萧予墨凝视着她,她轻轻开口补充道:“真的,没关系。”
“苏璟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自信?”
她扯唇一笑,“不是我有自信,”她指指肚子,“这不是有个底牌么?”
萧予墨没心情再吃下去了,和苏璟言这样说话比吵架还闹心,他倒宁愿她和他大动干戈的吵上一场,酣畅淋漓的大大方方的把全部不愉快都大叫着吵出来,总比现在这样闷着来得好。
萧予墨继续和萧颜频繁出现在她眼前,她皆是不吭声,连回应都懒得做。这其中的微妙也只有萧予墨和她自己懂。连顾南川和纪韫恒身为萧予墨的好兄弟都摸不着头脑了。
萧颜跑过来对苏璟言说:“苏小姐,我说过的,我爱他不比你爱的少。”
苏璟言冷眼看着她,争吵的心情都没有,“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个?”
萧颜笑得灿烂,“当然不是,还有啊,萧先生叫我通知你,今晚他不回去在我那里过夜。不好意思咯。”
苏璟言站起来,抱着双臂看她,仿佛她才是得意的那个人,她慢慢的说:“那又怎么样?你要的是萧予墨心血来潮的一晚,而我,要的可是他的大半辈子呢。你说,这局棋,谁输谁赢?”
萧颜说不出话来。苏璟言以一种轻佻不屑的目光斜视着她,继续说:“萧颜,你可以恃宠而骄,可是千万不要太过分。”
萧予墨当天晚上果然没回水榭,苏璟言心里根本气愤疯了,可面上就像木乃伊似的僵硬的连皮肉都不动。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萧予墨半夜竟然摸着黑回来了,在浴室冲了个澡就上床睡在苏璟言身边,伸手抱住她的腰,呼吸急促的吻上她的嘴唇。
苏璟言用了点力气推开他说:“你是在外面欲求不满回来缠着我?”
萧予墨继续咬上她的脖子,咕哝了一句,“我没去她那里。”
这算是解释么?
苏璟言却没再阻止他,只是说:“你轻点。”
萧予墨更加放肆,把她的睡衣扯得七零八落,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温凉的肌肤上,他的动作有些急躁,苏璟言只是默默沉受着,连哼都没哼一声。
他的唇啃咬过她精致的锁骨以及纤细的肩膀,然后落在胸前,萧予墨对她身体的了解度比她自己还清楚,她轻轻颤栗着,然后迎合着他的动作慢慢弓起身,靠的他更加近。她几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有点紊乱。
苏璟言疲惫不堪的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哼着声说:“萧书记的手确实太不方便了,以至于连睡衣都能撕成那样。”
萧予墨在她耳边威胁说:“你信不信我今晚拆了你?嗯?”
她依旧假寐,得意地笑说:“你不怕伤了你儿子你就照你的想法去做,我无所谓的,真的。”
“你什么时候口齿这么伶俐了?我怎么不知道?”他欺上身子来,不轻不重的压住她,恰好避开了她的腹部。
她睁开眼睛,勾上他的脖子,“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去了。”
萧予墨的唇落在她的唇瓣上,惩罚性的咬了一口,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来,萧太太,现在告诉我还有什么是萧先生不知道的事。”
她翻了个身,逃出他的钳制,“去,萧太太现在没空,要睡觉了。改天萧太太心情好再告诉你。”
萧予墨也没再闹腾她,毕竟考虑到她怀孕了,遂抱住她开始正儿八经的睡觉。
苏璟言却突然说话,“万一萧太太有一天突然不想再陪萧先生在地狱待着了,怎么办?”
这样的爱,苏璟言太担心有一天瞬间分崩离析了。
背叛、猜忌是任何一场婚姻里的杀手锏。每个人,每场婚姻都逃不过这两个东西。
她听见萧予墨的声音从背后凉凉的传过来,“我杀了你,然后再去陪你。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你喜不喜欢?”
苏璟言想说,我不喜欢,但是也没办法。如果只有这样才能在一起的话,那么她愿意。不愿意里面的愿意。
“言言,我不会放手。就算你恨我也没用。我承认我曾经背叛了这段感情,可是这不代表我会放手。就像你说的,就算是喜欢上别人,我也会选择站在你这一边。”
“萧予墨,你知道么?这不是爱,这是占有欲。你只想独占着我,这不是正确的爱法。”
“你没机会再做选择了,现在,以后你都只能站在我身边。”
即使这不是正确爱人的方法。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已经陷得太深了,要么一错再错,要么他死。
☆、30、你一直都是我的影子。
萧颜一天没有离开,苏璟言就一天不安心。
她这样是不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苏璟言慢慢搅拌着杯中的咖啡,窗户外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而屋外阳光充足纤袅,让人有种春暖花开的错觉。
萧颜踩着七八公分高的皮靴走进苏璟言的视线,苏璟言笑了一下,看着萧颜优雅落座在自己对面,说:“你什么时候也爱上这样的高跟鞋了?”苏璟言的印象中,萧颜还是那个她第一次见时穿着白色帆布鞋的稚嫩的姑娘。
萧颜点了一杯黑咖啡,然后挑眉看着她笑说:“您难道不知道人总是会成长的?尤其是女人。不长大的话,难道是要等着别人欺负么?”
苏璟言看着她漂亮富有光泽的唇色,摇着头不以为然的说:“有时候单纯一点简单一点又何尝不好?”
“您简单么?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和我说简单和单纯,您不觉得太虚伪?”
想要活得简单的前提是必须先经历复杂。之后,你才有资格简单起来。
“你还是打算继续留在萧予墨身边?上次我说的话看来你是一点没听进。”
萧颜靠在椅子上,无限放松,没有一点紧张和紧绷感,她只是慢条斯理的品着面前的那杯黑咖啡,偶尔转头看看窗外的风景,闲闲搭着苏璟言的话,“哎,您是想给我多少钱要我离开萧先生身边?”
“你想要多少还是说你从来没有想过离开?”
“有苏小姐您在这儿,我怎么敢夸下海口?我不是傻子,萧先生就算再喜欢我,到最后也只会选择站在您身边。”
如果萧颜是小三,如果她是受冷落的少奶奶,那么一切都很好办。可惜,萧颜不是小三,是一个影子,这个影子不会因为她的归来而消失,反而会给萧予墨和她的婚姻蒙上一层磨灭不掉的黑暗。这是背叛的证明。苏璟言想忘掉都难。
“萧颜,你过了年也23岁了,难道没想过要光明正大的谈一场恋爱么?”
“当然想过,可是……那个人,必须是萧先生,您懂么?”萧颜凝视着她,眸色因为窗外折射过来的阳光显得更加透明,她眼中的认真笃定差一点就让苏璟言败下阵来。
“可是你知道么?我不容许我爱的人背叛我,一点也不可以。”
萧颜哈的笑出声,“可笑,他早就背叛过你,你离开的那两年,是我萧颜陪他走过来的,你凭什么一回来我就要把他还给你?”
“萧颜,别忘了,在萧予墨心中,你一直是我的影子。”
苏璟言再次做了小人。
当她转身走的时候,玻璃窗里,萧颜眼角的晶亮,除了是眼泪,还能是什么?
可是苏璟言万万没想到萧颜会选择跳楼来解决一切,即使苏璟言心里明白,这个姑娘或许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想用手段来维护自己的爱情,可是,当萧颜坐在流金楼的顶层边缘上,颤巍巍的像要往下坠的时候,苏璟言无法坐视不理。
楼下围得都是警察和围观的群众,苏璟言站在顶层看着她的背影说:“萧颜,如果你想抢回萧予墨,就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
萧颜的声音格外平静,静得有点不可思议,她只是对着前方的天空说:“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今天跳下去那么你和萧先生这辈子都不要想幸福了,可是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傻。今天我这样做,只是想让萧先生看清,我很爱他胜过爱我自己。”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媒体舆论会怎么评价萧予墨,万一他身败名裂你还爱他么?”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么?今天楼下的那堆饭桶警察根本不知道我和萧先生的关系,如果你救下我或者萧先生救下我,只会给你或者他留下一个舍身救人的好名声。”
苏璟言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然后说:“可是萧予墨没有来。你想怎么样?”
“等他来。我不信他一点都没有感觉。”
顶层的风特别锋利,像一把刀,刮得苏璟言生疼,而边缘的萧颜,就像是墙头的小草,飘忽不定,好像一眨眼就要被风吹下去。
苏璟言看看手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他不会来了。”
“那我就跳下去,你说好不好?”她的声音轻轻地,就像生了重病的人苍白无力。
苏璟言走到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然后很平静的坐上边缘,楼下一片唏嘘声,萧颜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另一边的苏璟言,苏璟言淡淡的,只是看着前方说:“我和你打赌,萧予墨十分钟以内一定会到。你信不信?”
“你这是两条命,他能不紧张么?不过,如果他十分钟以内没来怎么办?”
“如果十分钟以内他没有来的话,那我就陪你一起跳下去,如果他来了,那么你就遵守承诺离开这里,不要再出现。这个赌,你打不打?”
萧颜不说话,她只是觉得荒唐,“你说,我们这一跳可是一失三命啊。不知道救护车准备好了没有。”
苏璟言就像坐在墙头看星星看月亮,甚至还闭上眼仰着脸,一脸享受的模样。萧颜反倒紧张起来,毕竟太过年轻,她看着一边的苏璟言说:“你真是疯了。”
苏璟言缓缓睁开眼睛,回看她,“我不是疯了,如果一个人早就死过一次那么现在也就不算什么了。”
“两年前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