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涌,半张脸皮跟着脉搏一鼓一胀。耳道里嗡鸣声浮沉,和玉的声音忽远忽近,隐约是说要出去谈判拖时间。
“先答应着……等调兵……哈统领去……”字眼有一句没一句往耳朵里钻,高棣魂灵飘飘晃晃,几乎要乘风而去,心跳却扎实如擂鼓,咚一声,人就往壳子里一坠。他远远听见自己说:“不用废话。”
“点兵,去长明殿。”
和玉脸色变了,压低声音道:“现在?就这么去?”
“就这么去。”
“殿下!万一冲不出去呢?长明殿有埋伏怎么办?”
高棣没做声。他慢慢掀起眼皮,望了眼风来的方向,黑眼睛里像是神往,又像轻蔑。
“把人带来。”他说。
冯陵意跪在马前,积雨洇湿了膝前衣料。一袭青衫空空荡荡,腰瘦得只剩一把,像是稍稍用力就能折断。
高棣看着他。
那一刻,他想起很多旧事。软到心尖儿上的吻,晃悠悠的绮梦,他在床上打个滚,伸开双臂,笑嘻嘻说“给老师划这——么大的封地”。像舔了口初春的细雨丝儿,凉汪汪,甜丝丝,高棣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泛起笑影。
他笑着,一脚踏上冯陵意肩膀。
“老师呀。”沾血的靴尖蹭着脖颈,暧昧地往上移,勾住冯陵意下巴,“你说,咱俩怎么闹成这样了。”
“后悔吗,嗯?”
“你可真绝情啊,老师,真会作践人。我那么求你,把眼睛剜出来,你看都不看我一眼。”高棣舔了舔嘴唇,“哈”地笑了一声,“没想过有今天吧?”
靴尖一勾,强迫对方抬脸,“看我。看着我。后悔吗,老师?”
冯陵意仰起下颏。苍白的脸,冷漠神情,眼尾锐利如刀锋,没有情绪,也没有欲望。高棣打量着这张脸,感到尾椎骨,自忖大概是纯然的冷酷,“劳驾给学生当一面挡箭牌吧?”
他紧紧箍住冯陵意,侧首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倘若一箭穿心,恰好做对苦命鸳鸯。”
话到最后,已是气若游丝。无边黑暗袭来,高棣保持着那个暧昧姿势,头一垂,陷入了半昏迷中。
冷热交滚,上下颠簸,高棣鱼一样在白水里遭汆。忽而身上一轻,眼前有光,睁眼竟是东殿,陈设皆如往常。吴玉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