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看了眼他身上破旧的尼姑袍子,修长如羽的眼睫轻慢低垂,俯视经书,粉唇间念念有词,继续敲打木鱼。
    惊宸在桌对面的雪白软垫上坐下,不羁地随手把弯刀搁在桌案上,袍袖上一滴血,染了雪白的桌布。
    女孩颦眉看着那血滴,抿了下唇角,木鱼声未顿,只是厌烦,却并无恐惧逆。
    惊宸循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自己不小心弄脏的桌布,不动声色地侧靠在桌沿,巧妙地拿袍袖挡住了那滴血。
    “哎?为何这么晚你还要念经?”
    “我爹被人杀了,连尸骨都没有找到,也没有人敢去找。从前他捐了不少香油钱给永恩师太,所以,师太收容我在此,还说,只要我每日诵经祈福,爹就会在那边消除业障,少受些折磨。”
    惊宸瞧着那木鱼,莫名不再觉得厌烦。
    他打量着女孩的容貌,忽觉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曾在何处见过。
    那些官员家眷,时常带着孩子入宫,或许,她是其中之一鼷。
    而那些被父皇清杀的罪大恶极的臣子,皆是无人胆敢去找尸体,难道……
    心生狐疑,他不禁多看女孩两眼,冷酷的视线,绕在女孩的五官上,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妙诗。”
    “贵姓?”
    “姓金。”
    金?金妙诗?确定这名字不曾听过,惊宸才站起来,“你慢慢敲吧,告辞!”
    “慢走。”
    走出门,被冷风一吹,脑瓜却顿时清醒了。
    他忽然想起,前左丞相金滇隆便是姓金,而他的女儿金婷,如今还是六王妃。
    从前的左丞相府,如今成了凤纯爹爹的丞相府,那丞相府里的一座蝴蝶园,他和妹妹还曾去玩过。听说,金滇隆曾设计父皇去那座院子里,要把其中的女儿荐为皇后。
    六王妃素来安分守己,从没有做什么逾越之事,加之又生了小世子,断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是巧合吧!
    偏偏,金妙诗头上有一个蝴蝶结。
    听闻,金家女儿多,而且女儿们都喜欢蝴蝶。
    或许,也是巧合了。
    金妙诗若故意做给他,不会因为那滴血,和他身上的尼姑袍,面露厌烦和嫌恶,也断然不会告诉他真实姓名。
    这一晚,惊宸又睡得不好。
    回到房里,他给父皇写了信,让他查金滇隆是否有一位叫金妙诗的女儿。
    写完之后,又忍不住猜测金妙诗是化名,便又画了她的画像,附于信里。
    然而,信备好了,却送不出去。
    这深山里,除了金狐,再无其他护卫。
    若是告知金狐,金狐定然告知外公。
    外公为防万一,定会除掉金妙诗,以及她背后的人……那又是一片血腥。
    犹豫良久,他拿起信,便又撕碎。那么孝顺美丽的女孩,小小年纪被利用,且死于这样的仇怨中,实在可怜。
    第四日晚上,庵堂后门来了七八个山贼,这回却不是等着抓初心的。
    黑山王已然知晓是个小男孩杀了十几个下属,特增派了人手。
    惊宸仍是提着水桶准时出去,被团团围住之后,肃冷的杀气一震,刀剑也没用,直接以真气将他们震成了一堆碎肉。
    因为,今晚他没耐心一个一个杀。
    返回时,他穿过后院厢房前的门廊,经过金妙诗的房门前,略站了片刻,正要离开,不料房门竟打开了。
    一片灯光从门里迎出来,白衣胜雪的娇小身影,被映得清透唯美,冗长的黑发披散肩背,一丝不苟,像极了下凡来的小仙女。
    惊宸瞧着她,却意外的发现,她身上没有狼人的暖热之气,反而只是微温,比人类冷,比吸血鬼热,可怪异的是,她眼睛却是绿色的。
    这丫头真是越看越怪!
    “白天你怎么不出门?这庵并不大,白天想找你玩的,却没找到你,敲你的门,你也不应,我还以为你被黑山王抓走了呢!”
    金妙诗低垂眼帘,“白天我要睡觉,晚上诵经爹爹才能听到。听说鬼魂都是晚上出来的。”
    “原来如此。”
    “今日我娘亲差人送来些糕点,你进来尝尝吧。”
    “我不喜欢吃甜,多谢!”
    “可是,我听说你……”
    她似惊觉自己说得太多,便闭了唇,不再说下去。
    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