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腰部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虞韵茫然了。
此时此刻,留,要么失血过多在此遗恨,要么拼死一搏——结果当然是各种惨死;
走,倒是一干二净,那遗留下来的亲人呢?从小玩到大的挚友呢?她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殊不知这一走,便是永永远远的无牵无挂、甚至至死永别。
去,还是留?
“……你不必担心你的亲友,你走后,我会借用你的身体,代你照顾。”
虞韵一怔,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安德莉亚平静如深井的眸子,那波平浪静的深处,是无尽的悲恸与孤独。
才十六岁左右的年纪,她便已经被迫拿起了为整个家族复仇的沉重的石剑,早早与亲人生死别离……原来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啊。
唯一的牵挂已经被斩断,虞韵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当下不再踌躇,坚决地道:
“成交!”
“……谢谢。”安德莉亚的声音有些感激,摘下脖子上光芒夺目的蓝宝石项链,替虞韵戴上,小巧的樱唇吐出一段晦涩拗口的语言,蓝宝石霎时间光芒大盛。
蓝光在夜色中格外扎眼,罗嫣派来的追踪者们迅速发现了目标任务的动向。
“快,那个女人就在下面!”
急促的脚步声快速汇聚到一起,为首的一名壮汉刚刚跳下这隐蔽的地窖,便看到了他一生也难以忘却的一幕:
黑发黑眸的少女与蓝发金眼的女孩紧紧相拥,周围被璀璨耀目的蓝光所包拢,脚下亮起了一圈圈奇异的纹路,蓝光越来越亮,最后骤然一闪,便只余点点残余的浅蓝光点如萤火虫般在空中飞舞。
地面上那一面破碎的镜子提醒着壮汉:这一切不是梦。
壮汉再也撑不起那抖的跟筛糠似的身躯,一屁股瘫倒在地,面色惨白的大叫一声:
“鬼、鬼啊——!”
当虞韵慢慢地从昏昏沉沉中恢复了一丝意识后,听到的便是这样的声音:
“怎么样,佩蒂,孩子出来了吗?”
眼前一片漆黑,大脑昏昏沉沉的……这该不会是——她母亲大人的肚子里吧?
“还没有,皇帝陛下,我敢发誓这是我接生二十多年来见过的最困难的情况了。”
说这么一大长串话脸不红(可以想像得到),气不喘,一看就是能言善道的大婶,难不成是米洛尔大陆的接生婆?
“那有什么方法能顺利分娩?”
“这个嘛……大概……需要受到惊吓吧……”
“那么,”那心高气傲的声音微微停顿,灰蓝色的眼眸利光一闪,
“叫二十个奴隶来,给我在皇后面前狠狠地拿鞭子打!”
虞韵登时惊得目瞪口呆,为了顺利迎接她这个新生命,就要牺牲这么多人的健全?
这样冷血残暴的统治者,创造的又该是怎样暴虐无道的黑暗王朝?怪不得被人推翻!
啪!
一道道破空的鞭声响起,夹杂着无数人的惨叫与哀求,一下一下,仿佛都抽在她的心上。她从不无谓地悲天悯人,她只是无法做到对上位者地冷血嗜杀冷眼旁观。她为这个时代深深地悲哀,也为自己的命运担忧,是不是在不久的将来,当这个暴君被推上断头台后,那满身鞭痕、苦苦乞怜的人,会变成她?
“啊——!”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并不是奴隶,而是惊吓过度的皇后。虞韵忽然感觉浑身被挤压得难受,一点刺眼的光亮照来,晃得她睁不开眼。
“皇帝陛下,孩子顺利出来了,是个小公主!呀,她的眼睛是金色的!……皇后殿下!”
虞韵闻言,忙吃力地睁开眼睛抬头望去,待眼睛适应了强光后,眼前的画面才清晰起来:只见母亲大人 姣好圆润的面容发白,大汗淋漓的头斜靠在接生椅上,愣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回头一看,虞韵瞬间惊呆了:在那二十个被鞭打的奴隶中,有两个,已经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人的样子来了。
皇帝见状,一脸见到脏东西的晦气,忙满脸鄙夷地摆摆手,叫贴身的仆人去探他们的鼻息,得到的回答只有四个字:
气绝身亡。
虞韵只觉得脊背升起一丝彻骨的寒意,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那一年,东方龙延帝国的史官在誉满天下的《大陆史》上挥笔记录下这样一段文字:
于破晓前昏沉之时,拉雅帝后产子不疏,帝为使婴诞,责令鞭打二奴,至死,血使帝后惊惧,诞即厥也。即帝之次女,后封明熙王女也。
——《卷三百六十七·明熙王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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