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管抖如筛糠,神情惴惴不安,“回夫人,是……是小人做的。”
白若卿手指轻叩桌案,说道:“这碗粥就赏给你吃了。”
牛三刀立刻慌了,跪在地上,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配!”
白若卿眉梢轻挑,起身端着那好看的青花瓷碗,行至后窗,望着窗外的千鲤池,抬手将碗中的粥倒入池中,余光看着牛三刀道:“粥凉了,你再去做一碗罢。”
牛三刀闻言,慌忙应道:“小人遵命!”
牛三刀跌跌撞撞冲出房门,脚下一不留神竟摔了个四脚朝天。
白若卿索性将碗也扔进了千鲤池,一脸冷漠的回到桌边坐下。
玉璃看的云里雾里,竟也被绕糊涂了,走到后窗边关窗户,却看见千鲤池中满池死鱼,皆鱼肚朝上,瞪眼向天,不禁大叫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千鲤池中的鱼都死了!”
白若卿轻笑,不慌不忙道:“死得好。”
第一章【2】
王府刑房中,牛三刀双手双脚被缚,粽子般捆在大木桩上,青灰布衣上斑斑血迹,已然是被打的皮开肉绽,精疲力竭之际,还口口声声喊着冤枉。
府中厨子竟下毒谋害王妃,委实不是小事。
封季弘和白若卿并肩坐在刑房的太师椅上,旁边候着张管家和玉璃。
封季弘一向面冷,此刻神情与平日里并无差别,只望着奄奄一息的牛三刀,冷冷道:“打,打到说真话为止。”
“是!”王府牢吏得令,抡起九尺长鞭,在空中劈啪作响。
牛三刀实在是被打怕了,纵使要丢了性命,也要先躲了这顿打,卯足了劲儿说道:“王爷饶命!我说我说!”
牢吏收了长鞭,留了空档给牛三刀说话,牛三刀眼神快速扫了一遍封季弘和白若卿,闪躲不止:“是,是李夫人让小人干的!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啊!”
白若卿静静的坐在封季弘身侧,一字不吐,但看封季弘要怎么办。
封季弘眉梢一凛,对张管家道:“将李云带来。”
张管家找到李云李夫人的时候,她正躲在闺房中瑟瑟发抖,开门的那一刻,愣是吓得将满桌的瓷壶杯盏尽摔在地,碎了个满地花开。
张管家向李夫人躬身道:“李夫人,王爷请你过去。”
李云早已被吓得双腿发软,哪里还站的起来,想当初她也只是听了身边丫鬟的一句戏言,说“没了大的,您不就独大了么?”鬼使神差的弄来迷|药和媚药,又收买了厨子牛三刀下药,谁成想竟这么快东窗事发,封季弘若是知道她要给堂堂王爷戴一顶绿帽子,不打死她才怪。
最后,李云终是被张管家差了两个奴才抬过去的,舒坦日子过惯了,一进刑房,李云便被里面浓烈的血腥气味熏得干呕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若菜色,哭啼道:“王爷,妾身错了,妾身也是误信小人之言,下药之事却不是妾身本意啊!”
封季弘冷笑:“你倒是承认的快。”
李云身形一顿,扭头朝身后的牛三刀看去,牛三刀低着头,像是死了一样,心中不禁惧怕起来。
封季弘:“李云,你与厨子意欲毒害王妃,如今认罪,按南国律法,当诛。”
李云惊恐抬眸:“谋害?妾身不过是让厨子下了点迷|药,何来谋害一说?妾身不知,请王爷明示!”
到此,封季弘已然不耐,说话的口气愈加冷冽:“千鲤池池水中满是砒霜,你莫跟本王说,那些鱼都是被迷晕翻肚的,你当本王是三岁孩童,随便拿来骗的吗!”
李云听罢,膝盖一软坐在地上,身后装死的牛三刀也在此刻清醒过来,慌忙辩解道:“不是的王爷!小人真的只在粥中下了迷|药,就连手中的媚药都还没来得及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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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三刀说漏了嘴,长满横肉的脸憋得通红,李云只觉完了,跪走道封季弘身边,抱住他的腿哭道:“王爷你信妾身,后面的事情妾身完全不知呀!”
牛三刀叫喊:“李夫人,你不能过河拆桥啊,药是你给我的,还有收买我的五百两银子,现下还在我房中搁着呢!”
李夫人:“你胡说!”
这场好戏看的久了,白若卿直想笑场,这狗咬狗的戏码果然看起来让人心情舒爽,但面上还是一副贤良淑德之状,对封季弘说道:“王爷,不如让张管家去厨子的房间里搜上一搜,事情原委自然明了,也不用在此多费唇舌。”
封季弘恼羞成怒,一脚踢开李云,喝道:“胆敢给本王戴绿帽子,你当真是活腻味了!张管家,你立刻带人去厨子房中搜查,不管搜到什么都给本王拿过来,本王倒是看看这贱妇能耐到何处?!”
张管家立刻领命,带了几个奴才去了厨子住处,李夫人面如死灰,冷汗直冒。
片刻,张管家回到刑房,将搜到的五百两银票和砒霜承在了封季弘的面前,牛三刀和李云当即便傻了眼。
封季弘冷哼一声:“将这贱妇和这狗奴才乱棍打死,拉出去喂狗!”
封季弘话毕瞬间,牛三刀就被一旁的牢吏塞住了嘴巴。
李云疯狂摇头,哭喊道:“王爷!不是这样的,砒霜当真不是妾身给他的,妾身是被冤枉的啊王爷!”
封季弘早已嫌恶的不想再多看李云一眼,白若卿静静的站在一旁,嘴角带笑的望着李云。
李云逢上白若卿的眼神,身形一顿,心中已然明了,死命拽住封季弘锦袍下摆,怒目圆睁道:“是她!王爷,断然是白若卿这个贱人陷害妾身!妾身是冤枉的,王爷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混账!”封季弘一记耳光打在李云脸上,李云不堪重力,摔倒在地,嘴角血丝蜿蜒而下,封季弘怒道:“王妃之名岂是尔等贱妇能够亵渎的!张弛,你还愣着干嘛?是要本王亲自动手吗!”
“是!”张管家被封季弘呵斥,忙招了几个牢吏将李云捆了。
“慢着。”白若卿手拉裙摆,信步上前,柔柔道:“发生此事,原是为我,王爷既然心烦,不如将此事交给我处理,如何?”
封季弘转过身看着白若卿,思量片刻,道:“随你罢。”
封季弘说完,双手背后踱步走了,张管家候在刑房,等候白若卿差遣。
白若卿:“张管家,你也出去罢。”
张管家面相为难:“夫人,张弛留在这里还能给您打个下手,此处脏乱阴冷,怕损了夫人的身子。”
白若卿挑眉而笑:“张管家想的周到,但妇人之间的恩怨,解决的办法倒也不难,就不劳烦张管家了,王爷方才回府,必定疲累不堪,你还是好生伺候王爷去罢,王府管家不似寻常人家,怕是有很多人觊觎呢。”
此番话语分明就是警告,张管家若是愚钝的听不出其中深意,便也爬不到这个位子,于是作揖道:“夫人所言极是,张弛这就去好生伺候王爷,夫人有何需要,大可找这几个牢吏,他们都是张弛尽心j□j过的,得力的很。”
白若卿点头笑了算是回答,张管家满含深意的看了那几个牢吏一眼,转身走了。
此刻,刑房中只剩下了白若卿主仆二人,三个牢吏,跪在地上的李云,还有一个便是被捆成了粽子的牛三刀。
“白若卿你这个贱人,居然设计陷害我,你卑鄙无耻!你不得好死!”封季弘不在,李云便也不再顾及什么形象,扯着嗓子吼道。
玉璃听不下去,喝止道:“住口!”
白若卿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牙尖嘴利,五十以笑百,你怪不得别人。”白若卿说着,从牢里手中接过鞭子,在手中掂了掂分量,以前跟着堂家哥哥,倒也学会了用这鞭子,“你且好生歇着,待会儿,我再来收拾你。”
白若卿的话,语气不轻不重,但在李云听来,刺耳不说,更加令人害怕。
白若卿脱去身上的白毛狐裘,露出了一身红衣,妖艳的妆容下寒目微睁,犹似一只美艳厉鬼,怒气横生,抬手一鞭打在牛三刀的脸上,血肉翻飞,牛三刀被塞着嘴,有痛不能言,又是几鞭下来,鞭鞭打在同一处,牛三刀翻了白眼,眼看就要晕死过去。
牢吏们提了冷水过来,泼在牛三刀身上,寒冬二月,本就寒冷难耐,这一桶冷水浇下,牛三刀倒抽一口冷气,精神了过来。
看着牛三刀要死不活的样子,白若卿抬手又是一鞭,“痴心妄想,本王妃岂是尔等蠢货能够染指的?!你既如此饥渴难耐,我不如成全了你,以后也不能去祸害别人!来人,将他阉了,送进宫中做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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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三刀听了,也顾不得脸上的疼,拼命摇头。
几个牢吏也傻了,王府中从不曾有这种刑罚,于是,几个人愣在原地,皆不知所措。
白若卿微恼:“怎的,还叫我亲自动手不成?!”
牢吏们回过神来,三两步走到牛三刀面前将其摁在地上,脱下他的裤子,其中一人掏出小刀,却迟迟没有动手。
正常男子,是谁也下不去这手的。
白若卿转过身子,淡淡道:“我就在这里,动手罢。”
牢吏心中痛苦挣扎了一番,终是挥刀而下,牛三刀目眦爆裂,当下便晕死过去。
两个牢吏将牛三刀拖出去,刑房中只剩下了这三个女人和第三个牢吏。
李云早已被吓的全身瘫软,一个字也说不出,白若卿扔了鞭子,走到她面前蹲下,微笑道:“该你了。”
李云双眼满布血丝,眼泪在眼眶中打旋,几欲落下,与白若卿平视,咬出两个字:“毒……妇!”
白若卿笑了笑:“你倒聪明,知道我恨你入骨,也不求我饶你性命,不过,我本不打算杀你。”
白若卿说着,掏出匕首,在李云眼前晃了晃,李云大骇,惊恐道:“你要干什么!”
白若卿:“你真美,因美生妒,我送你一样东西,管你日后安安生生。”
“不要!——啊——”
白若卿将匕首扔给那第三个牢吏,让他在李夫人双颊上各划一刀。
白若卿和玉璃走到刑房外,对候在外面的牢吏说道:“把她卖到春风楼,别让我再见她!”
事情完毕,总是要给封季弘说说这事,白若卿和玉璃来到封季弘书房,正好遇见张管家从封季弘的书房中出来。
“王爷,夫人来了。”张管家在门外通报。
“进来。”
封季弘虽舟车劳顿,但毕竟才三十一岁,年富力强,此刻正坐在案边看书,抬眼看见白若卿从外面走进来。
白若卿在屋中椅凳上随意坐下,说道:“王爷,李夫人引罪自残毁了容貌,现下已经离开王府去往别处。”
封季弘淡淡道:“嗯。”
白若卿起身:“无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封季弘最后望着白若卿的那眼,意味颇深。
从封季弘的书房中出来,白若卿隐在狐裘中的双手颤抖不止,人生中第一次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当真是痛快!以前便是自己性子软弱,才会遭人步步欺凌。
行至西苑,白若卿突然停下,看着身后一言不发的玉璃,问道:“玉璃,你沉默良久,是否也觉得我下手狠辣?”
自晌午起,玉璃就觉自家小姐很不对头,但也仅表现在小事上,可今晚一幕,却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温柔贤惠的小姐,竟然真的能够手染鲜血而处变不惊,委实将她吓了一跳。
玉璃想了想,回道:“是他们咎由自取,竟然下药毒害王妃,真是胆大包天。”
白若卿握住玉璃的手说道:“玉璃,你知砒霜是我放的,我又使如此狠辣手段对他们,你可怪我?”
玉璃语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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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卿心中虽有怨气,但玉璃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如同亲姐妹一般,自然是不想让她误会,便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将自己生前死后重生之事完完本本的告知于她,玉璃起初只觉不可思议,但又与今日之事联系起来想了半天,渐渐信了。
玉璃双眼含泪,道:“小姐,你的命真苦。”
白若卿却笑了:“傻丫头,苦与不苦都是由自己说了才作数,若是自己不争气,就算是让人吃了肉饮了血,也不亏。”
玉璃一抹眼泪,咬牙道:“小姐,玉璃以后都听你的,绝不叫小姐再受屈了!”
白若卿笑:“好玉璃,这恶鬼让我一人当足以,我只盼望你能明白我,不叫王府中使我孤身一人。”
玉璃:“小姐放心,玉璃明白。”
亥时,夜色已深,白若卿却未曾入眠,只因傍晚之事太过血腥,叫她自己也隐隐后怕,唤了玉璃去取热水洗脸,回来时怀中却抱着一只黑色鸽子,爪上绑着信笺。
白若卿取下信笺一看,上面写了个“默”字,玉璃余光瞅了一眼,喃喃道:“又是这‘一字封爵’,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白若卿笔名文鸢,与这一字封爵书信往来已有六年之久,但从未谋面。
白若卿左手支着下巴,细细鉴读这个“默”字,玉璃笑道:“小姐也不怕那一字封爵其实是个矮瓜子胖萝卜,满脸大麻子。”
白若卿怅然,幽幽道:“只怕是永无相见之日罢了。”
白若卿小心收好信笺,拿出一片空白纸条,提笔写道:舍。
第一章【3】
封季弘在王府呆了不足三日,便又匆匆离府,待到五日后冬雪尽化,封季弘竟携着一位女子回府,一路上车马罗帐浩浩荡荡,好不热闹。
白若卿早知有这样一个女子将至,面上并无异样,还未待张管家前来通报,便早早的带着玉璃候在王府门口,华衣锦袍着身,春风未到,但面上已然春光无限,笑的极其明媚。
大街两旁人潮涌动,远远地就能听见车马攒动的热闹声音,良久,方见四马并驾于街,金色马车招摇过市,引得街边百姓纷纷探头来看热闹。
玉璃站在白若卿身侧,撇着嘴赌气道:“小姐,贱人来了,你作何还要亲自相迎?委实折了王妃的尊贵身份。”
白若卿面上带笑,淡淡道:“谨言慎行,不然何时吃了闷亏也不自知。”
“哦。”玉璃应道。
白若卿的心思,她也能猜个十之八|九,自然知她是以大局为重,以防处于被动之地,故而忍了心中不快,站在白若卿身侧,面上也挤出了丝难看的笑容,只为要当一个得力丫鬟,助白若卿一臂之力。
马车停至王府门口,张管家将脚踏放于马车一侧,掀开珠帘的是封季弘,他身穿雪色龙鳞锦袍,走下马车后站在一旁,珠帘游动,一纤纤玉手从帘幕中伸出,搭在封季弘的手上。
白若卿心中一动,锦袍宽袖下的手不禁用力,这便是她在奈河桥上看到的那双白嫩玉手,想来其人也定是美貌非常。
封季弘将马车中的人儿迎出,众人心下惊动,此女身形单薄,白衣素裙,一张脸生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发如墨缎垂腰,丝丝撩动,只用一条桃花色发带系住鬓角两撮青丝,多余坠饰,空无一物,本将是画中走出的清逸仙子,却因身形孱弱而略带几分病态。
封季弘与白衣女子皆着雪色,远观犹如神仙眷侣,潇洒清逸。
白若卿面含微笑走到马车边,言语柔和温婉:“天气寒冷,我已叫人备下暖炕火炉,王爷和姑娘先进屋暖和暖和罢。”
白若卿所言得体大方,封季弘也是微微一愣,不着痕迹的将眼神收回,将白衣女子的手捂在自己手中,领进王府。
王府正厅中,七八个炭盆火炉围着,已然是暖意盎然,封季弘与白衣女子并肩而坐,白若卿则坐在两人对面。
未等封季弘开口,白若卿便轻笑一声,欢脱开口道:“姑娘貌美,实在是天人之色,难怪我家王爷如此呵护备至,生怕磕着碰着,我本女子,看了也不j□j心攒动,更耐王爷呼?”
封季弘面色肃穆,冷着脸道:“若卿。”
白若卿掩面而笑,神采甚是妖娆:“王爷害羞什么?我所言岂非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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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子静静坐于一旁,却不答话,封季弘余光看了她一眼,抬眸对白若卿说道:“玉儿姓东方名玉,江南怀州人氏,与本王相识已有八年之久。”
白若卿凤眸微抬,将东方玉细细打量一番,和色道:“‘钗头玉茗妙天下,琼花一树真虚名’,东方姑娘人如其名,实乃气质高雅,清新脱俗。”
东方玉柔柔浅笑,声音如春雨袭荷,微弱清小:“王妃过誉,玉儿实不敢当,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