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卓本是个北洋大臣,专门管理北洋舰队,后来缪卓这北洋舰队非但只顾着北洋海岸线,还将目光扫到了陆地上,这两年暗中在内地招了许多的军队,可见其祸胆包天,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所以小皇帝专门来找师寄衣商量,看看此事究竟应该如何处理比较好。
沈言卿身为缪卓的心腹,此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怕是接下去的这段日子,沈言卿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缪卓远在青海,朝廷若是想对军阀开刀,怕是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沈言卿。
而此时此刻的沈言卿,正在偏院内呼哈睡大觉。看门小厮敲响他的门口时,沈言卿被惊醒,不由对着小厮冷声骂着娘。可小厮赶忙禀告说是长生半仙回来了,于是沈言卿嘴中的怒骂瞬间便戛然而止,一分钟后,沈言卿已穿戴整齐站在门口,一双凤眸满是期待的光。
长生回来了。沈言卿赶忙便和小厮一起去了前院,夜色凄清。蒙蒙白的黎明天空下,便见长生穿着一袭白衣负手站在暗处,黎明的风吹拂过长生,将她的裙角带出一道旖旎的弧度。
真他娘的好看!漂亮!
沈言卿心身皆欢喜得看着长生,然后,摆了摆自己的衣领,这才走到长生身边去。
小丫头见沈言卿满脸肃色得走向自己,心道一定是这大头兵还在对下午时的争执生气,承然此事是小丫头自己做错了,可长生是谁,她是就算做了错事,却也绝对不会承认、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人。所以此时小丫头依旧鼓着嘴,等着沈言卿先说话。
沈言卿也在想,想着这小丫头果然是小丫头,喜欢耍性子。可他一个大男人,何苦和一个小丫头计较这么多。没准小丫头说的是气话,她并没有和师寄衣行那等床事,她只是在用激将法斗自己生气。
这么一想,沈言卿觉得自己心里舒服了很多。他轻咳一声,对长生故意板着脸道:“还知道回来?”
长生哼了一声。可听上去,底气却有些不足,“我自然要回来。阿七还在这呢!”
原来是为了阿七。沈言卿的心底突然便掠过一阵空,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散了:“就因为这个?”
长生不说话了,她别开眼去,望着身侧的一棵歪脖子树。
沈言卿见她这个样子,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他突然就伸手紧紧握住长生的肩膀,对长生低喝道:“为什么不说话?长生我真的不想和你计较太多,可你如今半夜三更来我别院,又算是什么?就是为了那个残废吗?长生你难道真的分不清楚好坏,也看不清楚是非的?”
沈言卿握着自己的力道及大,重得让长生不由皱起了眉。她一边挣扎着身体,一边生气道:“沈言卿你疯了,好痛,放开我!”
“痛?你还知道痛的?”沈言卿愈加重得控制住自己的肩膀,怒道,“滚水洒在我背上的时候,我痛不痛?下午你说那种难听的话刺激我的时候,我痛不痛?长生你不是很能耐吗,又会抓鬼又会杀人,”咬牙切齿。双眸微红,“你若是当真这般有本事,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沈言卿就缠你一辈子!”
苍茫黎明下,沈言卿眸光幽深,一张俊脸认真又消极,脸颊上还透着一层诡异的红,浑身都透着孤独的光。
长生不由呜咽道:“呜,你这样捏着我,我都要痛哭了!”一边说着。长生脸上果然就带上了一层怜色,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波光粼粼,似有泪水在蔓延。
沈言卿见她这般模样,心底便是一软,瞬间便有些后悔。捏着长生肩膀的双手果真就防轻了力度,不敢再握得太用力。
可沈言卿才刚放松了力道,突然便见长生脸上闪过一道诡笑,说时迟那时快,长生已然趁着此时间,将沈言卿的手反向擒在他背后,并趁机踢了沈言卿的身体一脚,于是刹那之间,沈言卿整个身体便直直得撞击到了身旁的一块石头上。且不偏不倚,正是撞在了沈言卿被开水烫坏的地方。
沈言卿只觉那一大片的皮肤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浑身更是被激出了一大层的冷汗!
见沈言卿因剧痛而蜷缩在地上,一米八的大男人脸色惨白浑身颤抖,长生惊了一惊,心底竟有些害怕。旋即,她猛得转身就跑。她打算找到阿七就带阿七回家,她再也不要再见到这个大头兵了!
只是长生跑着跑着,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些不舒服。沈言卿方才那黯淡的目光总是在她脑海里飘来飘去,阴魂不散,仿若是对她下了蛊毒似的!
羊肠小道上,小丫头脚下跑着的步伐便渐渐慢了下来,然后,她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望着前方的一棵老槐树发着呆。
她活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已经记不太清。而她此时这种诡异的心情,却是如此陌生,似乎从来都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过。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是一种酸酸的,涨涨的,还带着一丝自责的诡异心情。
直到半晌后,小丫头突然便发觉自己的脚好像有点不听自己的使唤,竟然自动转回了身,朝着沈言卿的方向走去。
长生有些懵了。她一边缓慢的挪动着自己往回走的脚,一边皱着眉头想着自己为何会如此。
直到前方重新出现了沈言卿倒地的身影,长生停下脚步。一眼不眨得注视着他。
看着他那张惨白的俊脸,长生终于有些悟了。这种感觉,叫内疚。
她对沈言卿产生内疚了。
可是为什么会对这个大头兵产生内疚呢。明明是他自己多管闲事非要把她从牢里捞出来,也是他多管闲事替自己挡了裴思怡的那壶热水,更是他自己多管闲事,非要来管她的私事,不让她去和师寄衣行床事。
刚才他还那么重得捏着她的肩膀,她没有把他整成残废就已经很不错了,谁知道这大头兵这么没用,她才轻轻一推。他就给变成这样了
想着想着,小丫头便又生气了。
对啊,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多管闲事造成的,她有什么好内疚的呀!她明明已经对他很客气了。
想及此,小丫头决定不再理会自己心里的内疚感,抬起脚步便又要走开。可是就在她经过沈言卿身边时,突然就听沈言卿沙哑道:“长生,你,你别走”
长生的脚步猛得顿住。
她愣愣得看着沈言卿,此时此刻心底猛得掠过的这阵酸涩感竟是如此强烈。强烈到她竟再也迈不开脚下的步子。
小丫头从来只顾自己高兴,不顾别人死活。可此时此刻她竟对沈言卿产生了内疚感,实在是难能可贵,可喜可贺。可是世界上哪里有人会莫名其妙得去多管另一个人的闲事呢?
还不是因为,沈言卿喜欢她。
爱情是场对弈,谁先沉沦,满盘皆输。
又愣怔半晌,小丫头终是蹲下身去,轻轻推了推沈言卿的身体:“喂,你你还好吗?”
沈言卿却不言语。竟是晕了过去。
小丫头不由鄙视起沈言卿来。心道这么一个大男人。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怎么就给晕过去了,简直是给男人丢脸!可沈言卿都已经晕过去了,她还能怎么办,救呗!
于是小丫头赶忙跑去找看门小厮,然后和看门小厮合力将沈言卿搬回了院子内。
看门小厮跑去找大夫了,小丫头则脱了沈言卿的上衣,帮他查看伤势。
却见烛火下,沈言卿的身体精壮结实,肌肉饱满。可惜这般漂亮的身体上,却横亘了无数的伤口疤痕,看上去相当狰狞。
长生又用力把沈言卿的身体翻了过去,于是便见沈言卿的背上,一大片的背部皮肤已被烫成了重伤,无数的大小水泡和血泡混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狰狞。伤口的附近已经开始结痂,可这痂上还混着污血,看着就难受。再加上方才长生这么一推,这些水泡血泡便被石头给蹭破了,血水和肉混在了一起,看上去又痛又恶心。
这伤口都已经三四天了,怎么还这么严重,这可真是不太正常。
长生不由皱起眉来,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他都不知道上药的?难道大头兵都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就算是被开水烫一烫也没关系的吗。
且沈言卿根本就不太正常。怎么脸这么红,嘴唇却又这么白兮兮。长生伸出手去,放在沈言卿的额头探了探,才发现沈言卿竟然发烧了,并且发烧发得相当严重。
长生不由有些冷怒道:“这么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么不懂照顾自己,没准等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大抵是听到了长生的声音,沈言卿倒是终于慢慢睁开了眼来。一双凤眸看着长生,竟然还慢慢透出光亮来。他咧嘴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扔下我自己走。对不对?”
长生怒目:“对你个大头鬼!”
沈言卿却大笑起来,只是这一笑就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让沈言卿又是一声闷哼,逼出一头的冷汗!
忍了痛,沈言卿十分认真得看着长生:“我不管,既然你把我救回来,你就得对我负责。在我的伤没好之前,你可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