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又过了五天,尉大水从北京打来长途,国务院煤运办已批准供油,他和孟跃钢要去锦州石油公司办理供油合同,要康云青通知三个分公司紧急施工修建简易地下油库,每座油库容量不得小于二百吨。
任务紧急,总公司只留下宋贵看家,其余三名党委成员分赴各分公司督建油库。杨书瑞去宁化三分公司,尹安太去西卫二分公司,康云青去荣县一分公司。
荣县一分公司发生了巨大变化。尚士杰主持工作后推行半军事化管理制度,对车辆出场、入场、运行等各项规定作了更详细的补充。集体宿舍实行公寓化管理,统一购置床单被罩——清一色的军绿色。三名家属工专门负责宿舍卫生及衣物洗涤,司机们不用自己洗衣服,宿舍整齐干净,猛一看就像进了军营。公司面貌焕然一新,处处显得生机勃勃。
康云青到达的时候,经理办公室开着门却没有人。胡玉山赶来进门就是一个不伦不类的立正:“报告康经理!胡玉山听候吩咐!”
康云青假嗔道:“少出洋相!士杰哩?”
正说着尚士杰风风火火从修理车间赶来,进门就立正敬礼。胡玉山哈哈大笑,康云青也笑,一个劲摆手说:“算啦算啦,快洗手吧。”
尚士杰去洗两只油手,康云青说:“长顺好点儿没有?”
胡玉山说:“还住院哩,他老婆说那病缠手,不好治。”
康云青叹了一声。等尚士杰洗完手,便叫着他和胡玉山去选油库地址。胡玉山要选东南角,尚士杰说选那儿就得把那边的几棵大树砍掉,太可惜。胡玉山问为啥要砍树?尚士杰说油库周围不能有树,连草都得铲干净,以免发生火灾,这是规定。康云青马上让胡玉山把这个情况通知二、三分公司,胡玉山去打电话,康云青和尚士杰把油库地址定在了车场西北角。
康云青说:“得抓紧施工,必须在一个月内完工,你考虑怎么干?”
尚士杰想了想说:“报告康经理,我马上请人焊制油罐,土方工程我们自己搞,机关干部和修理工半天工作半天挖土方,每周二、五下午的政治学习暂时取消,星期天公司全体参加义务劳动,保证一个月内建成油库!”
康云青点头说:“好,就按你的办法干!”
第十一章 蹲点蹲出桃花运
西卫县二分公司租用的是原西卫县农机厂。厂子在城外紧靠着公路,运煤车辆络绎不绝,卷起的煤尘终日不散,路边的树木建筑一片污黑。为了躲避煤尘,二分公司在大院最后边建了两栋平房,一排作办公室一排作宿舍。车场和修理车间都放在了前面。
二分公司副经理席锦章腾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让给尹安太住,自己天天骑车回家。由于任务紧急,二分公司经理郝树森也提出一套与一分公司类似的作法,席锦章不同意取消每周二、五的政治学习,与郝树森相持不下。席锦章因为没当上二分公司经理,心里憋着一股恶气,怎么看郝树森都不顺眼,于是俩人的隔阂日益加深。尹安太跟尉大水吵了那一架后知道了油的重要性,何况绥北公司与樊同山命运攸关,他必须保证油库按时完成,但又不敢支持取消政治学习。他问郝树森:“取消政治学习,万一追查起来咋办?”
郝树森说:“我是经理,当然由我承担责任,顶多说我不突出政治,有啥大不了的?”
有人承担责任,尹安太不再担心了。郝树森没想到尹安太竟然否定了席锦章的意见站到了自己这边,高兴得不得了,特意吩咐食堂买了一只羊款待尹安太。酒宴上,尹安太对郝树森席锦章说了些互相理解互相支持搞好工作之类的话,郝树森席锦章相互也道了歉。郝树森是真心希望从今以后能和睦相处,而席锦章则是逢场作戏。
清晨五点,郝树森起床来到车场,许多车已经发动。郝树森挨个听声音,走到九十二号车跟前停住,问司机:“昨天收车检查没有?”
司机说:“昨天回来晚了,邵股长睡了,没敢叫。”
郝树森命令当班修理工:“把邵存德叫来!”
修理工很快一个人回来了,郝树森问邵存德咋没来?修理工不敢说。郝树森气冲冲走到机务股,掀起被子照着邵存德的屁股就是一巴掌,把迷迷乎乎的邵存德打的混身一激凌。
“我操你妈!谁打老子?”
邵存德大骂着扭过头,一看是郝树森,气乎乎地说:“你干啥?连觉也不让睡!”
郝树森说:“昨天车都检查啦?”
邵存德说:“当然都检查了!”
郝树森又举起手,邵存德赶紧捂上被子说:“就一辆没回来,我没等。”
郝树森扯着邵存德的耳朵说:“你去听听!发动机跟放屁似的,能跑起来?”
邵存德咧着嘴嚎道:“郝哥郝哥,把耳朵扯下来啦!我去还不行吗?”
来到九十二号车跟前,邵存德说:“大惊小怪!不就是点火有点儿早吗?你就不能调一调?”
郝树森一瞪眼说:“我调还要你你这个机务股长干啥?”
邵存德便朝着修理工和司机吼道:“支起仓盖!养你们这些饭桶有啥用?”
邵存德调整了白金,对扒在旁边的司机修理工喝斥道:“看清了吧?白金间隙小了!往后再遇见这种情况自己学着调!”
九十二号车最后一个驶离车场,邵存德伸着懒腰说:“我他妈的上辈子作了啥孽!这辈子落到你手里受罪?在商业局车队你揉搓我,来了这儿还没逃出你的魔掌,我这辈子是熬不出头啦!”
郝树森说:“我中午请你喝酒,还有盐煎羊肉哩。”
邵存德来了精神:“就咱俩?”
郝树森说:“俩人喝有啥意思?还有尹书记和席锦章。”
邵存德鼻子一哼说:“我以为真请我喝酒哩,拉我陪你去受罪?我不去!”
郝树森说:“不去拉倒!从今天起下午都去挖土方,你有啥事上午都处理完!”
※※※
杨书瑞命令王永林李学红必须在一个月内建成油库,同时又强调决不能占用星期二、五下午的政治学习时间。王永林不敢直接反对,请求杨书瑞担任总指挥。杨书瑞不答应,这个临时头衔毫无价值而且要担实际责任。王永林这才急了,说:“杨书记,您不能又限制我们的吃饭时间又卡我们的脖子,天底下哪有这个作法?您要让我按时完成任务,就得让我来安排。”
杨书瑞问:“政治学习咋安排?”
王永林说:“只能挪到上午。”
杨书瑞又问:“不办公啦?”
王永林说:“边办公边学,有事先办事,办完事再学。”
杨书瑞说:“那还叫学习?那还能学成?”
王永林说:“您说咋办?”
李学红起哄说:“挪到晚上,别人挑灯夜战,咱们挑灯夜学!”
王永林笑。杨书瑞说:“行!这个办法不错,弄好了还是条新经验哩。”
王永林李学红愕然相视,哭不得也笑不得。
杨书瑞回宁化县蹲点可算是衣锦还乡;他离开的时候不过是个副县级的宣传部长,连个小小的县委办公室主任都敢不把他放在眼里。而现在他却是能与县委书记姚万奎平起平坐的正县级了。况且,在这个“方向盘一攥,给个县长也不换”的年代,他这个统帅着二百部汽车的运输公司一把手,其身份的显赫并不比一个县委书记逊色。姚万奎专门设宴为杨书瑞接风,那种令人羡慕的亲热劲儿就象俩人从未有过芥蒂似的。这一来那些心存顾忌的人也敢来跟杨书瑞套近乎了,到三分公司和杨书瑞家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杨书瑞总算出了一口恶气,想当初多少人象躲瘟疫似的躲避他,而现在却争先恐后地来巴结他了。“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他暗自骂着,心情却舒服得开了花。
星期日上午,董兴宇到杨书瑞家请老部长吃饭,这个颇有才华的理论干事恐怕是县委机关里唯--个真心尊重和感激杨书瑞的人了。杨书瑞见董兴宇来请异常高兴,并不完全因为董兴宇不会趋炎附势,还有另外的一般人不知晓的原因。
胡彩彩在家里正忙着,见了杨书瑞一点儿也不惊讶,好像他还在县里没调走。
“杨部长,升了官儿就忘了我们这些小兵啦?”
似乎话里有话。杨书瑞笑笑,董兴宇在场,说话得谨慎。
小两口住一间平房,自建的厨房在院里,胡彩彩进进出出,董兴宇陪着杨书瑞在屋里闲聊。杨书瑞问董兴宇又写了什么理论文章,董兴宇说他不在宣传部了,没意思,要求下基层就把他放到了县交通局给了个办公室主任。
杨书瑞说:“哟,这不也当官儿了?”
董兴宇一撇嘴:“那叫啥官儿?股级,跟在部里一样!”
杨书瑞说:“不能着急,慢慢儿来嘛!我三十年才熬了个正县,你还早哩。”
董兴宇无精打采勉强笑了笑。
饭菜上齐,第一杯酒下肚后杨书瑞说:“你俩结婚几年了?三年了吧?”
胡彩彩说:“亏您还是介绍人哩!快五年啦!”
杨书瑞说:“孩子哩?咋没见孩子?”
胡彩彩噗哧一笑,董兴宇便红了脸,小声说:“还没有哩。”
“咋回事?结婚五年了还没有小孩儿?”杨书瑞觉得奇怪。
董兴宇脸更红了。胡彩彩噘着嘴说:“那谁知道,你问他!”
杨书瑞就盯住了董兴宇,说:“兴宇,这可不行,得到医院看看。”
董兴宇说:“这咋看?”
胡彩彩哈哈大笑,笑了一阵说:“没有更好,俩人多省事?杨部长,您说人是新的好?还是旧的好?”
胡彩彩猛不丁一转话题,杨书瑞发着愣等脑子转过弯来才说:“东西是新的好,新家具比旧家具好看,新衣裳比旧衣裳漂亮;人嘛,当然还是旧的好,老同志,老朋友,感情就是不一样。”
杨书瑞边说边观察董兴宇,见他混然不觉,瞅胡彩彩的目光就有些变了。胡彩彩眼里也回应着荡出一片秋波,不过嘴里的话却是另一番意味。
“人我看也是旧的好。您是兴宇的老领导,兴宇是您的老部下,兴宇听说您回来蹲点,早就说请您来家吃饭哩!”
眼里有的和嘴里说的似乎对不上茬,杨书瑞一时猜不透胡彩彩的心思,揣摸着问:“兴宇,你有啥事?是不是想去绥北公司?”
董兴宇顿时满脸通红低下头不作声。
胡彩彩说:“不是想去绥北公司,是想去投奔老领导!您要不在,他才不去哩!”
杨书瑞说:“调人得党委研究,我尽量争取吧。”
胡彩彩噘起嘴说:“您是党委书记,一把手,党委还不是听您的?这事您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谁让您是我俩的介绍人哩?”
胡彩彩虽然满脸不高兴,但那种不高兴的背后却隐含着耐人寻味的任性和放肆。杨书瑞感受到了这种任性和放肆的含义,拿出首长的姿态说:“行啦,兴宇,等我的信儿吧!”
胡彩彩这才笑了。
吃完饭董兴宇出去买水果,胡彩彩便靠着杨书瑞坐在沙发上。杨书瑞摸着她的脸说:“喝多了吧?嘴上又没把门的了。”
胡彩彩索性躺在杨书瑞身上:“没事,咱又没说啥,他听不出来。”
杨书瑞摸着她说:“他挺怕你?”
胡彩彩说:“这么多年没孩子别人说他有病,他自己也心虚。”
杨书瑞的手滑到了她的小腹:“真是他的毛病?”
胡彩彩说:“那还用问!女人的地,男人的种,他种不上,咋能长苗?”
听了这话,杨书瑞的手已伸进胡彩彩的腿裆把那片毛茸茸湿乎乎的地方捂住了。“我看不一定,你这块儿地要是没毛病,恐怕早打几次胎了。”
“老不正经!”胡彩彩一翻身摸到了杨书瑞的那东西,那东西陡然发作。胡彩彩就笑:“想干啥?还能打出子弹?”
杨书瑞的手便连毛带肉捉住了那个地方,另一只手则握住了ru房。上下两处的夹攻让胡彩彩受不了了,圈着躯体呻吟道:“别弄了,我难受,星期二下午你来吧。”
“……保险?”
“保险,他负责召集政治学习,一下午哩。”
※※※
杨书瑞天天在公司吃饭,晚上回家睡觉。星期二上午快下班的时候,杨书瑞告诉王永林他身上不大得劲,下午得去医院查一查。王永林叫他吃完午饭再走,他没听。公司里吃完午饭就开始劳动,他那个时候再走不大好看。
下午两点钟刚过杨书瑞骑着自行车出了门,胡彩彩家院门虚掩,院里只有胡彩彩的自行车。杨书瑞推车进院叉住了院门,屋里拉着窗纱,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胡彩彩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杨书瑞掀起被子,胡彩彩光身只穿着毛巾睡袍。
“没事吧?”杨书瑞有些担心。
“没事,一点半就走了,积极着哩。”
“他还挺负责嘛!”
“屁!他那个芝麻官儿,只在二五学习的时候有点儿念报纸文件的权,平常跟个大头兵没两样。”
“你不参加学习能行?”
“上午我就请假了,难受,到医院看病。”
杨书瑞噗哧笑了。胡彩彩问他笑啥?他不回答,撩起睡袍,那片神秘的丛林便暴露出来。
“哪儿难受?这儿吧?”
“就是!就等着你给治哩!”
一双火辣辣的眼直盯着杨书瑞,杨书瑞俯下脸贪婪地吻着,胡彩彩扭动着催促道:“快!快来呀!”杨书瑞脱下裤子抱起胡彩彩的腿。“用劲!用劲呀!”胡彩彩在底下请求着,命令着,最后迫不及待地翘起头想看看怎么了,她看见的是一团花白枯草中的猥琐的懦夫和一片污白的粘液,她一阵恶心,一阵绝望,重重摔在床上。
杨书瑞疯狂地吞噬着在这一刻属于他的那片领地,他只能用这种无能的方式来发泄自己那无力施展的雄心了。他此刻的疯狂其实是一种绝望,那种只有男人才会有的完全被自卑淹没的绝望。
※※※
锦州石油公司发来三百六十吨柴油,油罐车发至宁化车站,停留时间四十二小时,届时无论油卸完与否车皮都要拉走。铁路系统的时间性丝毫不比军事行动逊色。
绥北公司只有三部油罐车。樊同山把地区石油公司地区物资局商业局的油罐车调来,又借来德宁地区运输公司和德化市“一运”、“二运”的油罐车仍不够用,最后又向当地驻军求援,终于在规定时间内把柴油抢运了回来。
抢运的紧张气氛把杨书瑞吓得一头头冒汗。三分公司由于把二、五晚上的近二十个小时用在了政治学习上,工程进度落在了一、二分公司之后,油车抵达的前一天才刚刚竣工。三分公司油库离宁化火车站最近,如果用不上,三百六十吨油是绝对运不完的,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件事给了杨书瑞一个深刻的教训:以后业务上的事自己决不拍板。
第十二章 郝树森风雪探路
崭新的北京吉普车散发出来的新鲜的油漆味、皮革味和金属味让康云青想起了那一辆一三零轻卡。那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大地白雪皑皑,车窗外冷风嗖嗖。他为自己能坐上一三零轻卡心满意足,而对只有县委书记县长们才有资格坐的吉普车连想都不敢想。世事真是变幻莫测,他失去了一三零轻卡,如今却坐上了吉普车。命运的转折有时竟是那样的不可思议轻而易举。
后座上坐着女儿承荣,父女俩坐吉普车回家,这是何等的风光啊!承荣和尉德生两人用田喜贵给的那两个指标去了地区工程公司成了全民所有制职工,承荣进了技术室学设计,尉德生学了开车,两人的工作都是自己挑的,当然是田喜贵关照的结果。所有这些都让康云青感慨万千。
尉大水的话匣子很快就打断了康云青的感慨,绥北公司刚买了两辆北京吉普一辆客货两用双排座,三辆车临时调了两个司机。小崔一人顶两辆车,用哪个开哪个。今天下午小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