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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红尘第19部分阅读(1/2)

    着大伙儿问问自己的良心,该撤的是一分公司还是三分公司?我走了。”

    “兴宇!”

    康云青抢步上去拉住董兴宇的手:“兴宇,你先别走,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您跟大伙儿说吧。”

    董兴宇甩开康云青的手走了。

    家属群里传出啜泣,员工队伍开始噪动。

    “同志们呀……”话语伴着哭声一起从康云青嘴里喷出来,他已是满脸泪水。“职工同志们……家属同志们……”康云青有满肚子的话要说,那些话眼看就要喷泻出来了。郝树森也落了泪,但他毕竟是局外人,担心康云青在目前这种感情失控的状态下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赶紧小声叫了一声“康经理……”。这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呼唤象一座闸嘎然阻断了康云青的情感洪流,他开始镇定,意识到眼前的职工家属不是他倾诉的对象,而现在也不倾诉的时候。他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神态和语气渐渐恢复正常:“职工同志们……现在我宣布……三分公司……不撤了!大家昨天没休息好,今天放假好好休息,明天……照常出车!”

    职工家属一拥而上围住了康云青郝树森。

    “康经理,您说话算数?”

    “康经理,您能当了香港人的家?”

    各种心情的疑问响成了一片。

    康云青说:“我说话算数!谁要撤消三分公司先撤了我这个董事长!只要我当一天董事长,三分公司就不能撤!有困难咱们一块儿扛,要下岗咱们一块儿下!上有苍天下有黄土,我要是口不对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个共产党的县团级干部面对群众竟发出这样的毒誓,简直不可思议。可是没有一个人感到惊诧,黑压压一大群人没有一点儿声息。渐渐地,欷嘘裹着哭声飘出人群。

    突然有人喊道:“康经理,我们今天不休息了,让我们出车吧!”

    “让我们出车吧!”

    “让我们出车吧!”

    强烈的呼声淹没了哭声。韩茂生擦干眼睛说:“康经理,让大伙儿出车吧,谁能在家呆住呀?”

    郝树森替康云青说:“那就正常工作吧,让大家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出车!”

    带着哭音的欢呼声淹没了韩茂生的命令,人群散开,车场顿时马达轰鸣。

    ※※※

    胡庄高拿着一封公函走进尚士杰的办公室,沮丧中还有点儿胆怯。他这种不常有的表情引起了尚士杰的注意。

    “啥东西?”尚士杰问。

    胡庄高说:“海关的公函。”

    尚士杰心头就是一惊,以为从国外买回来的东西出了问题,急忙抽出信纸:

    德化市绥北运输公司:

    你公司于一九九零年七月与原津口市金海钢铁有限公司合营“金海车队”,该车队五十部进口货车属津口市金海钢铁有限公司所有,依法免征海关税,海关监控期六年。一九九三年七月,绥河省高级人民法院将原“金海车队”之车辆判归你公司,你公司亦办理了产权变更,该车队车辆已不属于外资企业车辆,依法需补交自一九九三年七月至一九九六十二月的海关税共计二百四十七万元。请于此通知下达三个月内办理补税,逾期将依法没收车辆。

    中华人民共和国绥阳海关

    一九九三年八月八日

    尚士杰看看台历,这封信是一个星期前发出的,今天是八月十三号。

    “啥时候又冒出海关税啦?这是他妈的咋回事?”

    尚士杰瞪着胡庄高吼道。胡庄高不说话,走出去带上了门。

    屋里没了人,尚士杰冷静下来,给胡彩彩打电话。

    “我得去绥阳,海关让我补交海关税,我去看看咋回事?”

    “啥时候走?”

    “这会儿就走,兴宇回来没?”

    “没有。”

    “告诉兴宇别着急,我回来给他找地方。”

    “你路上小心。”

    胡彩彩没有心思跟尚士杰多说,康云青刚从她这儿离开。按照常理,三分公司恢复正常了,康云青和郝树森应该在那儿呆一天,进一步稳定干部职工的情绪。但是康云青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和郝树森解是快十一点的时候从宁化回来的,车在公司大门口就停了,他下了车就直奔综合门市部找胡彩彩找董兴宇。胡彩彩给家打电话没有人接,显然董兴宇没回家。康云青今天没顾上刮脸梳头,脸毛茬茬头发乱蓬蓬,象是突然遭了霜打一般萎缩了一圈。“等兴宇回来,千万给我打个电话。”康云青临走说的这句话以及说这话时的那种难以形容的神情差一点儿让胡彩彩的眼泪掉下来,从他痛苦万状而又焦急万分地寻找董兴宇的情形来看,胡彩彩又分明能感觉到他的一片真心。胡彩彩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了,伤感却又茫然。

    胡彩彩没有心思再上班了,康云青一走她也回了家。中午和晚上她都特意做好了饭等董兴宇,可是董兴宇一直没有回来。晚上胡彩彩胡思乱想了一夜,最令她不安的一个想法是董兴宇已经知道了她与尚士杰的关系,又雪上加霜受到这次打击便不想再活了。这个想法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天一亮就写了个假条塞进门市部,然后坐中巴车赶回宁化。她先去了婆婆家,一见公婆的表情知道兴宇没来过,怕公婆知道真像着急,就撒谎说快到腌菜的时候了,兴宇顾不上回来,让她回来问问买多少松根萝卜,过几天兴宇一块儿拉来。公婆信以为真,因为儿子儿媳都喜欢吃家里的腌菜,搬到德化还经常回家拿腌菜。婆婆笑道:“还早哩,八月十五还没过哩,又吃完了吧?”胡彩彩只得说是,从婆婆手里接过一塑料袋腌菜走了。

    回到原来的旧家,家里基本原封未动。公婆家房子小,他们回来还住旧家,有时董兴宇嫌办公室乱也回家睡觉。院门,屋门都锁着,等进了屋胡彩彩一颗心落地了。董兴宇在家住着,床上被子没叠,桌子上堆着方便面和碗筷,一套平日穿的西服扔在沙发上,不知穿什么出去的。

    胡彩彩开始收拾,越收拾活儿越多,整忙活了一天。晚上又上街买菜做好了饭,董兴宇还是没回来。往南岗的家打电话也不在,胡彩彩猛然想到大概是跟车走了。李学红匀给她家的三台“太托拉”一辆也没闲着,都雇了司机往北京那边拉煤。平时兴宇没有工夫跟车,司机说多少就是多少,兴宇早就想亲自跟车跑一趟摸摸情况哩。胡彩彩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拍门声把她惊醒。睁眼一看已是第二天清早。又是一阵拍门声夹着董兴宇的叫声,胡彩彩跳下床冲出屋开了院门。院门外,满脸满身都是煤黑油泥的董兴宇吃惊地看着妻子,胡彩彩只穿了件内裤,脚上也没穿鞋。董兴宇赶紧进院关上了院门。

    “你咋来了?”

    “你死哪儿去啦?不回家也不打电话,你想把人急死呀?”

    看那架式,要不是嫌他满脸的油泥,胡彩彩真能狠狠抽他俩嘴巴。董兴宇心里一热,要不是自己这一身油包,他早把妻子抱起来了。

    “你哑巴啦?上哪儿去了?”

    “我跟车去廊坊了……”

    “用你去?看你滚得那一身!你真不打算在绥泰干了?”

    “我想看看跑一趟究竟能落多少……”

    “你不是早算过了?公家车不能挣你的车就能挣啦?”

    “能……”

    说话中间俩人早进了屋,董兴宇说了个“能”就一个劲笑,胡彩彩看他笑得有名堂,忍不住问:“到底能落多少?”

    董兴宇掏出一厚摞大钞放到茶几上,胡彩彩看着发愣:“这些……都是这一趟挣的?”

    董兴宇站在当地想找个地方坐,胡彩彩从床底下拉出个板凳。董兴宇坐下说:“我说你算,看看有多少?”

    胡彩彩找来纸笔,董兴宇说她算,除去煤款,煤检费,罚款,过路费,过桥费,油款,饭费,最后剩下两千六百,这就是这一趟的盈余。

    胡彩彩吃惊道:“咋剩这么多?你原来算不才刚一千吗?”

    董兴宇说:“要不我得亲自跟着看看哩?出入太大了,就说超载罚款,要票二百,不要票悄悄塞给警察五十一百就过去了,三台车省多少?还有过路费过桥费,要票一个价不要票又是一个价,又能省两三百。跟人不跟人大不一样!我要跟着跑,一趟两千六,一个月就算十五趟吧,一年下来不得四五十万?”

    胡彩彩张着嘴两眼发光,好一会儿才说:“那……你打算跟车了?”

    董兴宇说:“我打算自己顶一台车,省下一个司机一个月又是两千多。咱不跟,司机说啥就是个啥。怨不得学红发财哩,咱这三台车弄好了一个月还几万哩,他十二台车得多少?就是咱这三台车,干个两三年这一辈子也够花了。我也给你买别墅买小卧车,省得你天天羡慕人家学红。”

    胡彩彩确实羡慕李学红,常说啥时候能过上李学红那样的日子活一年也值了。那时不过是说说,可现在梦想已不再是梦想,梦想正在变成能摸得到的希望,奇迹的降临竟然这么简单,简单得让她不敢相信。

    “你数出两千六存了吧,剩下的放好,我明天还走哩。”

    胡彩彩没有去数钱,从衣柜里找出替换的衣服装进塑料袋递给董兴宇说:“快去洗澡吧,脏鬼!”

    董兴宇洗澡回来已近中午,胡彩彩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倒了半杯酒。她把董兴宇换下来的油包泡在洗衣盆里,董兴宇等她进来才端起酒杯。

    “你先喝一口我再喝。”

    “为啥?怕酒里有毒?”

    “不为啥……想让你喝。”

    胡彩彩直视着董兴宇的眼睛,接过酒杯一口喝去了大半,脸上顿时艳若桃花,董兴宇把她抱住了。

    “急啥?不能等吃了饭……”

    董兴宇不由分说把胡彩彩抱到床上,胡彩彩说:“窗帘还没拉哩。”

    董兴宇拉上窗帘回来,胡彩彩已脱光了盖上被子,董兴宇扒光衣服钻进被窝抱住光溜溜的胡彩彩,胡彩彩看着他猴急的模样笑了。

    “车上熬了一夜还不累?”

    董兴宇手忙脚乱顾不得说话。

    “不嫌累就来吧……”胡彩彩躺平,岔开两腿挑衅地看着丈夫。董兴宇觉得还不行,趴在妻子小腹上疯狂地吻那个地方,终于有些亢奋,然而刚进入阵地就不行了,他把全部的意念和力量都往那里集中还是无济于事,那里仿佛没有了神经毫无反应。他懊丧地要下去,胡彩彩却抱住了他。

    “兴宇,跟你说件事,”胡彩彩没有一点儿埋怨责备,董兴宇觉得意外。

    “康经理找你哩,那天黑夜大概一夜没睡,没洗脸没刮胡子就往这儿跑,回去就找我跟我说你回来一定告诉他,我看康经理那个样心里真不好受。”

    董兴宇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胡彩彩又说:“我看康经理说的是真话,他是真不想让你走。”

    董兴宇说:“已经闹成这样了,我没法回了。其实就是没有这件事,在绥泰也没啥干头了,运输企业大部分都垮了,‘绥泰’也撑不了多长时间。咱要是没有这三台车那是没办法,可咱现在有这个条件一个月挣几万为啥不挣?今年干好了,明年我再分期付款买两台“斯太尔”,反正三只羊也是赶,五只羊也是哄,五台车一年最少也挣六七十万。当个县团级当个市长能挣多少?彩彩,你要是觉得我干个体户丢人,我就不干了……”

    “个体户咋啦?杨书记当了半辈子县团级,连给杨婶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李学红倒是个体户,谁看不起人家?你觉得行你就干,干好了忙不过来我也来帮你……”

    董兴宇抱住妻子的头,嘴唇压住了她的嘴唇。说来也怪,董兴宇没想那事他那儿却不知不觉挺起来了。胡彩彩也感觉到了,主动温柔地迎上去,董兴宇顿时干劲倍增,抱起胡彩彩的腿一阵猛冲。胡彩彩开始呻吟,“兴宇,兴宇……用劲,再用劲……”胡彩彩不顾一切死死抱住丈夫,恨不得把他整个吞进自己的身体。就在这最要命的时刻,董兴宇坚持不住了,洪水决堤倾泻而下,董兴宇无限痛苦地叫了声“彩彩呀……”头埋进妻子的胸膛。胡彩彩抚摸着他的头说:“不要紧,我看能好,这不比以前强多了?”

    ※※※

    尚士杰在绥阳跑了一个星期未能打通海关关节,绥北公司应补交的税款已列入下半年的关税计划输入电脑无法更改,但完税期限延长到了十二月底。

    筹措税款的办法有两个,一是卖车,二是贷款。卖十几台车就可以还清税款,尚士杰不想卖车,运输单位活的就是车,脸面气派也在车上。尚士杰又打发左贵才找农行再贷四百万,被农行婉言拒绝。

    农行不行,尚士杰想到了工商行。他知道康云青跟朱凤锦有交情,只要康云青出头,贷款就有希望,可是他已无法再找康云青,“八一三”事件之后康云青几乎不再理他。纪遂功先生把八月十三日三分公司抗拒撤并事件称作“八一三”事件给西林先生发去报告,鉴于康云青的坚决态度,同时也顾虑引发工潮,西林先生不得不暂停撤并计划。尚士杰知道“八一三”事件彻底割断了他与康云青以及与西林纪遂功的友谊,每一个思维正常的人都能判断出是谁挑起的这场风波。所以他清楚即便找康云青也是白找,只能打着康云青的旗号自己直接去找朱凤锦。

    “朱行长,康经理把接力棒交给我啦,绥北公司是吃工商行的奶长大的,康经理说啥时候也不能忘了朱行长,这不,打发我来看朱行长了。”

    朱凤锦笑道:“真是啥师傅有啥徒弟,康经理那张嘴就够瞧的,你这张嘴也不善。他咋不来?”

    尚士杰说:“本来说好一块儿来的,又让纪遂功拉着去荣县了,安顿我代表他好好请您吃顿饭。”

    朱凤锦说:“吃饭就免了吧,哪天等他在咱们再一块儿坐坐。尚经理,有啥事?”

    尚士杰说:“朱行长,您别一口一个尚经理,我不敢当。您和康经理都是我的老领导老前辈,我在您们跟前永远是下级是晚辈,您别折我的寿让我多活几年,您不年年多一个拜年的人吗?”

    嘻嘻哈哈扯了一阵闲话尚士杰便告辞,没敢贸然提贷款的事。他现在还猜不准朱凤锦是真想等康云青一块儿吃饭?还是一种委婉的拒绝。看起来不拉上康云青不行,尚士杰又生一计:不提贷款,只把康云青拉来跟朱凤锦一块儿吃顿饭,多灌俩人几杯酒,再洗洗桑拿,只要跟朱凤锦一混熟就好办。尚士杰估计单纯请康云青跟朱凤锦吃饭,康云青碍于朱凤锦的面子也不至于拒绝。

    尚士杰有些日子没有进过康云青的办公室了,没进屋时浑身上下不自在,等进了屋立刻变了个人。

    “康经理,您说我今天碰见谁啦?”尚士杰那股子亲热劲儿让人觉得他天天跟康云青在一块儿似的。“我碰上朱行长了,朱行长说有些日子没见您了,想和您坐坐。我跟朱行长说我负责安排。康经理,您看啥时候?朱行长还等着哩。”

    康云青淡然笑着说:“贷了四百万还没还哩,我没脸见人家。”

    一瓢冷水泼在碳火上,水烧干了,碳火慢慢又热了。尚士杰强笑着说:“贷款慢慢还呗,朱行长想跟您坐坐……”

    “我不去。”康云青声音平静,不再看尚士杰。

    尚士杰僵住,心里怒火猛然窜起:这是你买的车!应该你去交海关税!吼声震得脑瓜嗡嗡响,耳朵里听见的却是手机的响声。

    尚士杰掏出手机搭着话走了出去。

    第四十章 风雨飘摇

    康云青清楚尚士杰为什么会“碰上”朱凤锦,给朱凤锦打了电话,把尚士杰买车买房出国以及海关催交税款的事统统告诉了朱凤锦。几天后尚士杰再次出现在朱凤锦面前时,朱凤锦表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憋着劲。尚士杰又请吃饭,朱凤锦笑着说:“不是说好了等康经理有空一块儿去吗?”尚士杰只得随声符合,掏出一盒蝽药硬塞进朱凤锦的抽屉。

    “朱行长,这是我从美国带回来的,一回吃一颗就行,一颗就劲大得让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