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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红尘第19部分阅读(2/2)

受不了了,千万别吃多了。”

    尚士杰的坚决使得朱凤锦无法在保持一团和气的外表下拒绝,所以,当尚士杰把贷款申请放到桌上的时候,朱凤锦笑着问:“贷款打算干啥?”

    尚士杰忙说:“我跟康经理商量了,准备再买三十部‘斯太尔’,济南重汽正在咱这儿赊销,先付百分之三十就能把车开走。康经理说这是个好机会,想再贷四百万,今天康经理有事,过两天他还要来哩。”

    朱凤锦笑笑什么也没说。

    一星期后,尚士杰给朱凤锦打电话。朱凤锦和气地答道:“贷款管理越来越严,必须经过项目部调查再由评估委员会作出评估。我已经把你的申请交给项目部了,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又过了一个星期,尚士杰再次打电话询问,朱凤锦说项目部对绥北公司的还贷能力提出质疑,因为九零年贷的四百万只在去年还了五十万,本息合计还有四百二十万。

    尚士杰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压低声音说:“朱行长,我知道贷款的规矩,保证回百分之十,绝对保险,您尽管放心。”

    朱凤锦哈哈大笑,大声说:“我可没那个胆儿!不行你找其它银行试试吧!”

    尚士杰也咬牙笑道:“朱行长,药吃得咋样?”

    朱凤锦说:“我快六十的人啦,用不着那玩艺儿啦!你啥时候过来拿走吧,放我这儿就浪费了。”

    没等朱凤锦说完尚士杰就放了电话。朱凤锦比康云青小两岁,今年才五十四岁。

    ※※※

    八月底的时候,德化市纪检委书记曹良铭调陆原市任市委副书记,德化市经委主任魏占魁接替曹良铭升任纪检委书记。尚士杰有些眼红,开玩笑说:“魏书记,你升官儿了,把经委主任让给老弟咋样?”魏占魁却很认真:“你小子混上正县团才几天?老子熬了七八年了!别着急,孵鸡娃不孵鸡娃先把窝捂热了,好好当你的经理吧,到时候忘不了你小子就是!”

    尚士杰明白“到时候”的含义。自己升上正县团不过几个月,就凭花三十万请沈功达出了趟国不可能当上经委主任。魏占魁在罗门矿呆了五年,还有刚被任命为德化市房改办主任的杨召庆承包德宁宾馆也几年了。跟他们比,自己“作贡献”的日子还长着哩。

    然而“作贡献”得有钱,运输企业普遍半死不活,贷款又贷不上,他拿什么去“作贡献”?魏占魁又新分了一套别墅式住宅,没让他管装修,把家具交给他了。一套家具家电少说也得十几万,尚士杰心里叫苦脸上却不敢带出来。想揽这个任务的人多的是,自己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尚士杰求魏占魁帮忙贷款,怕魏占魁怀疑自己哭穷,尚士杰没敢说手头没钱而是说想买车。魏占魁叫他去找建行,建行行长倪怀箴前不久刚把给魏占魁装修房子的任务抢到手,这些天正跟魏占魁打得火热。尚士杰脑子里根本就没想过建行,觉得建行是管盖房

    的,跟买车不沾边。魏占魁指着他的脑门子说:“你小子不是挺机灵吗?你不会说你是贷款盖房?”

    经魏占魁介绍尚士杰认识了倪怀箴,从朱凤锦手里要回来的蝽药在倪怀箴身上派上了用场。尚士杰以建车间和车库的名义申请贷款六百万,倪怀箴批了三百万。倪怀箴说:“今年的贷款计划已经超了,给你三百万你先开工,不够明年再说,反正也等不了几个月。”

    尚士杰还想着明年的贷款,给倪怀箴送了二十万。

    ※※※

    随着天气渐冷煤运企业的黄金季节又来到了,可是国有运输企业面临的困境并没有出现转机。济南“重汽”在陆原德化赊销“斯太尔”达四千多台,百分之九十卖给了个体运输户,个体运输车辆激增,公路上不断线的运煤车辆又导致在整治“三乱”中被撤消的关卡纷纷恢复,正规运输企业无法在交费上变通,被沉重的负担压得奄奄一息。

    尚士杰从建行贷的二百八十万交了海关税就没有了,艰难的处境迫使他铤而走险,他产生了承包车辆的念头。把车承包给个人,个人就能在各种杂费上投机取巧,公司不负担任何费用只收承包费,只挣不赔,短期内会取得稳定可观的效益。弊端是车辆寿命将大大缩短,绥北公司的第一批“扶桑”已经九年了,大部分现在还在跑。可是在承包人手里,新车也顶多跑两年基本上就得报废,比个体户的车还要惨。没有人会心疼借来的牲口。实行承包两年之内如果找不到新的出路,绥北公司就得垮台。

    尚士杰犹豫了一阵子最后还是下决心实行承包。他的计划是两年之内架好跳离绥北公司的跳板,届时即便爬不上副地师级,起码也调换个平级的政府权力部门。

    绥北公司的五十部“扶桑”全部承包给了个人,每月承包费四十万。五十名司机不再开工资,又可省十万。绥北公司似乎走出了困境。

    尚士杰的做法遭到许多人的指责反对,其中包括他的亲哥尚士诚。弟兄俩虽然住一栋楼,尚士杰在二单元,尚士诚在三单元,但很少来往。尚士杰在一分公司的时候很少回家,尚士诚平时不便去,只是逢年过节到弟弟家看看。尚士杰升任总公司副经理以后尚士诚就再不登弟弟家的门了。尚士杰也不常去哥哥家,可心里常惦记着哥哥和侄儿侄女,有了什么好吃的总是要分一半让何杏姑给嫂子送去。过年三个分公司都给总公司领导们送年货,尚士杰总是匀一半给哥家。当然都是让何杏姑悄悄给嫂子,不敢让哥知道。尚士诚不会对弟弟的情义没有一点儿觉察,只是那副天生的倔脾气不让他表露罢了。这是以前的情况,这种情况在尚士杰当了绥北公司经理以后开始发生变化。王永林被捕的第二天,耳朵里灌满了各种议论的尚士诚走进弟弟的办公室,他对这间豪华的办公室的反感正在不知不觉改变着他对弟弟的态度。“抓王永林跟你有没有关系?”他的脸和他的声音一样又硬又冷。尚士杰没去计较哥的态度,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咋啦?哥,你听说啥了?”“我问你抓王永林跟你有没有关系!”“跟我有啥关系?又不是我抓的。”“那人们咋说是你鼓捣反贪局抓的他?”“哥,你也不想想我算计他干啥?他要是个正经理,我是副经理,我算计他是想当正经理。他是个副经理呀!他得听我的,我算计他干啥?”“是不是因为他主持工作有实权,你没有……”“哥呀,他主持工作是我让他主持的,实权也是我给他的,就是康经理同意,我不同意他能主持了?你别听别人瞎猜。”尚士诚犯了疑惑,最后提醒说:“席锦章胡庄高是两条狼,你得好好管管他们,别让他们再咬人!”当时尚士诚还不太相信是弟弟捣鬼,可是事隔不久席锦章升了副县团坐上了专车,胡庄高也穿上了警服开上了专车,尚士诚一下子绝望了,种种迹象都证明着陷害王永林的主谋就是尚士杰。他没有再去找弟弟骂弟弟,他知道对一个丧失了良知的钻营之徒一切都是徒劳。

    尚士诚决心断绝与尚士杰的兄弟之情。然而当绥北公司实行承包之后尚士诚还是忍不住要作最后的规劝,他实在是心疼那五十部进口“扶桑”。尚士诚不想见尚士杰,拿起了电话。

    “我警告你,马上停止承包!那是条死路!”

    尚士杰停了半天才回味过来是哥的电话,立即亲热地说:“哥,你在哪儿哩?我去找你吧?”

    “不用!就在电话里说吧。”

    “哥,承包不是我一个人定的,我请示了市委……”

    “市委懂啥?还不是由你说?”

    “哥,搞承包‘绥北’不是第一家,我也是跟‘一运’学的……”

    “你们能跟‘一运’一样?‘一运’都是些破车,可你们都是新车!包出去两年就报废了!那时候咋办?工人们咋生活?”

    “哥,承包是班子集体定的,我跟他们再研究一下你的意见。”

    尚士杰没有兴趣再听放了电话,尚士诚无声地长叹一声也放了电话。

    纪遂功先生拿着传真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康云青正在给屋中央的那棵半人高的橡树浇水。康云青的变化明显而巨大,除了外表的苍老之外,最让人伤感的就是他的沉默寡言。很少再听见他说笑,平时一个人钻在办公室不是看报纸就是摆弄那几盆花草。有时宋贵叫他打麻将他也不再婉言推辞。绥北公司的事概不过问,“绥泰”这边小事纪遂功先生不打扰他,而大事又往往与社会大气候相关,并非个人力量所能左右。

    纪遂功先生拿的是西林先生的传真,撤并分公司有如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三分公司没撤成反而气走了一员干将。纪遂功先生万般无奈只得任命韩茂生代理三分公司经理,把材料科科长孟跃钢调到一分公司任经理。然而倾巢之下难存完卵,败局之中难求胜算,沉重的关卡收费还是压得公司喘不过气来。这时“绥北”实行承包启发了纪遂功先生,他和财务总监秦广洋先生算了一笔帐;按照绥北公司的承包标准,绥泰公司若实行承包每月的承包费可收入二百万,一年就是两千四百万。除去工资折旧税费等等至少能余一千万。纪遂功先生请示西林先生,西林先生喜出望外,以为纪遂功先生找到了锦囊妙计大大夸奖了纪遂功先生一番,命令立即实行承包。纪遂功先生知道康云青反对承包,特意请西林先生发来传真。

    纪遂功先生没有立即拿出西林先生的书面命令,站在康云青身边陪着观赏橡树。

    “董事长,你说橡树开花不开花?”

    康云青说:“以我想能开,不开花哪来种子?咋繁衍后代?”

    纪遂功先生说:“有道理,董事长,我看你快变成植物学家了。”

    康云青说:“下辈子吧,下辈子我就研究植物,再不跟人打交道。”

    纪遂功先生一时想不出怎样对答。

    康云青放下喷壶拉纪遂功先生坐到沙发上。

    “遂功,有啥事?”

    纪遂功先生递上西林先生的传真。

    康云青淡淡一笑:“是你跟西林先生建议的吧,你大概测算过了,说说你的测算结果。”

    纪遂功先生就把和秦广洋先生测算的结果说了。

    康云青说:“就按你们算的一年一千万,三年三千万,刚够还贷款。以后哩?你们的投资不要了?拍拍屁股回香港?”

    纪遂功先生不解道:“合资不到期我们为什么要走?”

    康云青说:“剩下一堆废铁了,你不走干啥?留这儿看破烂儿?”

    纪遂功先生说:“不可能吧?你们的‘扶桑’现在还跑着,承包出去即便跑不了九年,还跑不了个五六年?”

    纪遂功先生想的是再有五六年合资也快到期了,车反正要留给中方,管它变成什么样!

    康云青笑道:“如果真能跑五六年,到时候哪怕给我们剩一堆废铁也无所谓。问题是跑不了五六年,甚至连三年都够呛!”

    纪遂功先生说:“董事长,我知道你是想合资期满以后这些车还好好的……”

    康云青摆摆手打断纪遂功先生的话:“遂功,你要这样说我就无话可说了,明天咱俩上路看看,等看完了你要是还想承包就承包,我不拦你。”

    第二天清晨五点半,康云青领着纪遂功先生来到德化西关绥北公司车场。十二月的凌晨滴水成冰,寒风吹在脸上赛似刀割,纪遂功先生只穿着毛衣西服冻的打抖,康云青早有准备,自己穿了件军大衣,还给纪遂功先生带了一件军大衣。

    司机们正作出车准备,有的提着整桶的开水往冻透的发动机上浇,有的拿喷灯烤油底。已发动的车喷着浓烟,叮叮咣咣醉汉一般摇晃着驶出大门。所有车辆马槽都加高了约一尺,许多车的车架已扭曲变形。

    纪遂功先生默默无言,他信了康云青的那句话:使唤借来的牲口不心疼。在绥泰公司决看不到开水浇发动机火烤油底这一类严重损坏车辆的行为。

    八点多,康云青和纪遂功先生坐在公路边的一家小饭店里吃早饭,边吃边看外头。一辆绥北公司的“扶桑”开过来,加高的马槽上又加了一圈木板,载重大约有二十吨,钢板压平,不堪重负的发动机嘶叫着喷着黑烟,一遇坑洼车身吱嘎乱响象是随时都会散架。第一辆车让人担心地开过去了,以后的车差不多辆辆如此。这些车比“绥泰”的车还晚几个月,现在看去已象五六年的老车。

    康云青说:“看见了吧?咱们要是承包,过两三个月车也是这个样。照这个用法,一年车就完了,主意你自己拿吧,你不怕跟西林先生台先生交不了帐你就承包。”

    纪遂功先生又走访了一些老司机,向西林先生报告了他看到和听到的情况,西林先生也不敢硬作主承包了。

    绥泰公司勉强支撑到年底,春节放假过后也没有恢复生产,职工只发基本工资继续放假。纪遂功先生过了春节就赶回了德化,他的主要任务已由经营管理转为找政府诉苦,四处奔走请求减轻收费负担。

    第四十一章 八仙过海

    九四年春节过后绥河省开始全面推广住房制度改革,德化市政府房改办公室下达文件要求各单位立即开展住房产权赎买工作,鼓励职工一次性买断产权,也可分期赎买,但第一期赎买的比例应达到百分之三十以上。

    根据规定,职工房改款须单独建帐,存入房改基金专用帐户由政府监控,只能用于解决本单位职工的住房问题,严禁挪作他用。纪遂功先生认为房改完全是中方的内部事务,与经营无关,委托给康云青处置。康云青知道职工们都不愿意掏钱参加房改,打电话请示市政府房改办,说绥泰公司住房产权属中外共同拥有,且外方产权期限只有六年多了,这种情况如何进行房改?房改办认为绥泰公司情况特殊,中央政策和省政府文件中都没有提到此类情况,同意暂缓房改,待上级有了明确规定再说。

    绥北公司的房改工作在尚士杰亲自主持下迅速开展,尚士杰想的是不管啥钱先抓到手。过完年他又去找倪怀箴贷款,倪怀箴说去年贷给绥北公司的三百万基建款已被人举报,目前他正为此受到审查,因为绥北公司不仅没搞基建项目,车场都是租的,自己没有一寸土地。倪怀箴说得煞有介事,一下子堵死了尚士杰的嘴。还有一个让尚士杰焦心的事是承包情况出现变化,春节前已有四个司机提出退车,理由是车毛病多挣不了钱。尚士杰跟他们吵了几回,拒绝退车,四个司机也坚决不包,四部车就扔在车场。这件事又引起其他承包司机要求降低承包费,经过几番激烈争吵承包费不得不由原来的每月八千降到每月六千五。尚士杰有点儿发毛,原以为承包局面可以维持两年,而从实际情况看顶多维持一年。到年底大部分车辆可能退车,那时候如果拿不出二百万进行大修,绥北公司就得关门。所以,他必须加快铺架跳板的速度,力争在一年之内跳出绥北公司。房改的开始开辟了一条新的资金来源,房改办主任恰好是杨召庆,一切事情都好对付。

    尚士杰的房改决定是在经理办公会议上作出的,这是将他的个人意志转化为集体决定的必要形式。尚士杰宣读了市房改办的文件后提出一条建议;绥北公司应积极响应国家号召,首期产权赎买必须达到百分之四十。左贵才席锦章反对,以前住房都是公家分,现在既然政策变了不买不行,那就尽量少掏钱。尚士杰不禁有些恼火,说:“给你们买车买房都痛快着哩,这会儿就这样?”

    席锦章说:“又不是光给我们买,你不也买了?”

    尚士杰嘴硬不起来了,他一辆“本田”就是三十八万,比他们三个人的房子还贵。

    “住房制度改革是经济体制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尚士杰口气有所缓和。“房改的最终目标是个人全部买断产权。现在多买点儿,以后就少了,迟早一个样。我们带个头有啥不好?老唐,你说哩?”

    唐庭禄一直没有说话,尚士杰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唐庭禄笑笑说:“按道理说迟买早买一个样,不过公司效益不大好,职工收入有限,一下子拿那么多钱有点儿费劲。百分之三十是上级的规定,群众即便有意见我们也好做工作。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唐庭禄一向稳重,他这么一说,尚士?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