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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玉珠第6部分阅读(1/2)

    过是将这些丫头们都当成个人罢了,这些下人,又何至于此。

    黛玉小息初醒,云莺忙上前侍候。黛玉睡眼蒙胧间,又见着云莺这几日充满感恩的大眼睛在她面前晃过,倒把黛玉心里刺得别扭起来。她啜着茶,想起睡前的思路,对了,这教化世人的事儿倒也可缓一缓,但有件事,倒是即立可解了她此时的围,又可……嘻嘻,爹爹,总不能让你不惦记你的乖女儿的。黛玉笑咪咪地将云莺招到身前,说出了一句天下所有坏人哄人做事时的经典开场白:“莺儿,我待你如何?”

    ……

    黛玉与云莺在房里叽叽咕咕的声音低得没法听得清,院子里却有个声音大得让人没法不听清。——因为润妍与闲雅也可算是黛玉的13&56;看&26360;网课的整理,自然少不了她们。二人虽说对所学一知半解,但对黛玉日常爱看哪家学说,宝贝哪套文籍还是较为清楚的。二人本也绷着小脸老老实实地理着书,也不知是谁忙中偷乐来逗两人,闲雅倒还罢了,润妍这丫头却翻着白眼诌了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来人笑问:“小猪儿你即为女子,又是小人,岂非难养之最?”一时丫头们俱笑得花枝乱颤,气得润妍哇哇地在院子里跳脚。

    进京这事,自去年年底就开始说起,到父亲定下此事,往京中送信,也已过了好些日子了。丫头们拉拉杂杂地,早已收拾了许多大件,是以这会子起程的日子订得虽近,倒也没太慌乱。黛玉自带领丫头们收拾自己屋子,孙姨娘又禀过老爷,陪着黛玉将夫人房里的细软也收拾了一番,一并预备着往京中大宅里送。黛玉东西带得多了,心里就有些难受,与父亲说,将母亲的屋子留着,也好给他留些念想。父亲拈须轻笑道:“此处乃是官邸,怎比得京中老宅来得安稳,为父为官多年,这官邸已换了多处了……玉儿且代为父好好收拾着,不许躲懒……”黛玉听在耳中,不知为何想起生辰那日的事来,不由也抿嘴一笑。

    起程之期已近。离愁,一日重似一日地,浸入了林家人的心底,坠得人心沉甸甸的。终于,明日,就要起程了。傍晚,黛玉依坐在父亲椅旁的脚榻上,听着父亲一句又一句的叮嘱,瞅着日光一点一点地消隐。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对父亲说:“爹爹,玉儿不要离开你,玉儿要陪你一辈子……”父亲轻轻地拍拍她的头,强提起笑容道,“玉儿乖,你外祖母为人和蔼,原来最是疼你母亲不过,想来也不会薄待你的,且待为父手边事情了了,定会早早去接你的。”

    黛玉低头,她不能说,不能说,说她知道她会一去四年,回来时就将是父亲弥留之际。人都说一语成籖,她不能让这样的命运成真。她还要努力,还要继续挥动她那弱小的翅膀……说到一语成籖,她可还有一个要求呢。

    “爹爹,”黛玉含笑抬起头来,“人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女儿将出这么远的门,可算是要读好多好多书了罢。玉儿即读了这许多书,也算有学问的人了,爹爹该为玉儿起个字呢。”是的,她不想让宝玉为她起字,姑且不论宝玉有没有资格为她起字,只说他起的那个字吧……颦颦,蹙眉忧愁之意,结果也确使她蹙眉蹙到了死,真是太不吉利了。

    “哈哈,你这玉儿……书还未读,怎地先要起字来了……”父亲被黛玉说得大笑,笑罢低头一看,见黛玉睁着双眼,极认真的样子,他停了停,想了想道:“也罢,为父就破例为你起个字罢,……你即有了字,日后可更要好好用功啊。嗯,这个,字……悦安,如何?平安,愉悦之意也。”

    “悦安……”黛玉眨了眨眼,平安喜乐……可怜天下父母心,饱读诗书的探花郎,在为女儿取字时,并没有引用什么风花雪月,咏春叹秋的名句。而只是作为一个父亲,说出了对女儿最真挚,最朴实的愿望:希望女儿一生平安喜乐。

    “玉儿很喜欢这个字,谢谢爹爹……”黛玉抱着父亲的腿,将脸藏在了父亲的袍服里,拭去了眼底的泪。对,这才该是她黛玉的字,由一个真心关爱她的人起的,饱含了祝福的字。而不是那个由贾宝玉杜撰典故,玩笑般说出来的籖语。

    现在,她有了一个新的字,以后,她也会有一个新的人生。

    第一卷20第20章

    垂柳万条丝,春来织别离。(戴叔伦 《堤上柳》)

    岸边新发的嫩柳,已渐渐拂不到舷窗,船头船尾的稍公掌舵拉着长长的调子吆喝着起锚转舵,在此起彼伏的喊声中,黛玉隔着垂帘呆呆地遥望着堤岸。父亲长立在岸边的身影,逐渐隐在了烟雨轻笼的柳堤下,又渐次模糊在江南的亭台楼阁中,再一点一点地退成嵌在河水边的墨绿一线……

    王嬷嬷走到黛玉背后,轻轻地揽着黛玉走着椅边坐下,取出绢子慢慢地给她抹着脸,“姑娘,别哭了……”熟悉的暖香安抚了黛玉的情绪,她抽抽鼻子,逐渐止了泪,以后父亲不在身边,这一大群丫头嬷嬷,都还指望着她呢。

    春柳带着润妍走进舱来,润妍似模似样地将一小盆水捧到黛玉面前,春柳替黛玉围了大巾子,侍候着黛玉净了面,匀了香脂,王嬷嬷接过闲雅奉上来了茶,拿手背试试了茶盏的温度,方放到黛玉的手中。黛玉低头抿了口,想起一事,“昨个儿我让备下的几缸子水,你们也别尽着用,那是备着咱们这一路上喝的。每日里船到了岸,需派人去汲了当地的水来,将咱们带的水合些在里面,煮滚了饮用……那两坛子土也收好了。”

    “这原是个治水土不伏的偏方,说是出门远游的人常备的。我也是瞧着姑娘叫人准备着,方才略想起一二来呢,倒难为姑娘您想着呢。”王嬷嬷笑着接过话儿。

    “我也是在书上瞧着的。想着咱们一大家子人出门在外的,不比在家里。这些东西备着,能治病自然是好的,不然,多喝几日家乡水,也是好的。”黛玉放了茶盏,“你们且下去罢,我想歇息一会儿。”她这会儿静下来,倒觉出累来了。哭也没有用,还是好好将息一下,打点起精神应付以后吧。

    王嬷嬷看了看她的气色,“这大半天的折腾下来,也怪累人的,姑娘歇会儿罢。”说着带着众人出了舱,自有月梅进来服侍黛玉睡下。

    花开两枝,话分两头,春风柳堤边离别的父女俩,女儿哭完,忍着伤心小睡去了。父亲却是上轿回了府,预备换了官服就去衙门里理事,近日忙着女儿出门一事,林老爷很是积了许些公事。

    进了内宅,说是要换官服,这脚却不由自主地往正堂内室走去。夫人的房里,家具摆设,仍是旧日式样,案头架上的饰玩都收了,空落落的,就象他此刻的心情。他自站了一会儿,又转进了阁子,一时更觉难受,屋子里飘着女儿常带的香气,案上新插着莳花,月亮窗下的琴架空对着鸟笼,寂寂中好似又听见女儿挑着单弦逗弄着架上的鹦哥……

    门帘轻响,有人走了进来,林老爷回身看时,却是孙姨娘,他怔怔地看着她行礼,也忘了应她,倒是孙姨娘又唤了一声,他方叹了口气,道:“烟霞,她们,都走了……”话中似有不胜稀嘘之意。

    孙姨娘观其神色,不便明劝,想起来意,笑道:“老爷且别在这儿站着了,且去内书房里看看罢,姑娘房里的云莺这会子正那里添乱呢,谁也不让进,说是里面放了姑娘给老爷您的一件宝贝,姑娘吩咐的,只让老爷进去呢……”

    “噢~,还有这等事情”林老爷听得与女儿有关,倒也起了兴致,“这个没大没小的丫头……”嘴上这般说着,人却是立马往内书房走去。

    云莺从没干过这般忤逆的事,越站腿越打颤,却死也不肯离了房门。院里站着的几个婆子小厮因为她是姑娘的人,又顶着给姑娘办差的名,倒也不好真动手,只好暂将她围着,倒似防她逃了一般。待得林老爷进院,众人低头行礼,让开两旁。林老爷走到门前,低头看着已躲到门边跪着的小丫头:“是姑娘让你来的?”云莺吓得都不知道回话了,只顾点头。林老爷也不计较,挥退了下人,自推门而入。

    他站在外厅瞧了瞧,也无什异样,于是抬脚进了内室。案几还是那些案几,为女儿添设的坐椅,仍摆放在他的案旁,椅中空落落的,再不得见女儿回头的笑脸……椅上没有人,但却有一张……屏。

    他慢慢踱到案边,凝目细看时,是一屏画,画中春光灿烂,一个胖胖的女孩儿正笑眯眯地在扑蝶。这个,应该是画吧,女孩那扁圆扁圆的脸,以及那笑得只得两弯墨线的眼——他不禁伸手触了触,的确是画的,还有她身后的柳枝花叶,均中笔墨之作。但是,这又不仅仅是画,在女孩儿脸上,缀了个小小圆圆的鼻子,发上的花饰,也是一朵真花——真的绢花……那短胖的身上,也缀着一身衣裳——中衣、外裳,自他指尖层层的滑开。而且,小衣裳的腰带上甚至还挂着一件玉佩——他不禁拿起来摸了摸。宽大的袖口伸出一双画中人的小手,竟握着一把真的圆绢扇,扇下逼真的绢花瓣上,停着……就算停着吧,一只彩蝶。他蹙着眉,伸头向屏后看了看,确认了下画中女孩儿的另一侧并没有自屏的那一面伸出来——都说绘画要画的惟妙惟肖,此画,嗯,画?虽说人物长短胖瘦失调,却画里画外,融为一体,倒真真让人一时莫辩真伪。

    他拈须看了又看,忍不住伸出手去取那绢扇。一则这绢扇上也似描有图画,让他叹其精致之余,不免想再探究竟;二则,这女孩儿笑眯眯的样子,咳咳,让他想起女儿往昔向他讨要礼物时的样子……他本以为那扇子也是缀定的,却不想一取,就拿了出来。

    扇面的轻绢上,描着一幅工笔: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小儿,正指着墙上的一幅字,一旁的美人榻上斜靠着一位妇人,手中虽持着书,却面带微笑地望向另一边的两人……泪水刹时漫过双眼,他几乎哽咽出声,这是,这是,他耳中几乎能听见女儿稚嫩的声音在问:“君子是谁?”……然后,然后,空室里似乎又传出了夫人的轻笑声。

    他退了两步,跌坐在椅中,目中泪如泉涌。手中绢扇失落在案上,也无暇理会,亡妻之痛,别女之伤,猛然间,一起击中了他……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1……蒙胧泪眼中,不由又看向女儿常坐之处,画中女孩儿那大大的笑脸几乎立时填满了他的视线,一对笑眼弯弯,去了扇子,这画中的小人儿倒更象是在作揖——对着他笑嘻嘻地作着长揖……他看着眼前的笑颜,渐渐觉得,心中也没有那么痛了……

    待心境略平静些时,他再端详这画,明明线条简单,这圆圆润润的身材也与女儿无半分相似,却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这画中人是女儿,是为了那一样的梳妆?为了那衣饰的似曾相识?还是那日日相对的灿烂笑颜?……他看一看那大圆脸,又看一看那对弯弯的笑眼,咳,他忍不住掩须咳了下,清了清嗓子,抬眼看了下门口,再看看那张笑眯眯的大脸,犹豫着伸出手,摸了摸作着揖的手,小声道:“玉儿,你要什么?生辰那日不让你扑蝶,到这会子都掂记着呢这个呢……”说着转头到案上去寻那绢扇。待拿到手中,又细细地看了一回。绘画一道,他并未给女儿延师授教,女儿这画,笔法布白均很很稚气,人物也似是而非……只这结构,甚是奇特,人物远近,层次叠起,虽是白描,也颇有徐徐如生之意,嗯,竟有几分西洋画的味道——却不知,这是黛玉前世东洋漫画看得多了,借用来的技法。绢面轻薄,日光通透而出,隐隐瞧着背面也有些什么,覆过来了一看,原来是一行绣字:“玉儿永远陪着爹爹”……他只觉得刚刚倒空的胸中,慢慢又塞进了些什么,却是暖暖的,包着他的心……手指拂过绣面,凹凸不平的触感让他有些无语:女儿这绣功,退步的可厉害……

    林老爷独自一人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孙姨娘几次欲进内一探,终又退了回来。哎,姑娘倒底留了什么东西,可挽得回老爷的心境?想着先时在正室内见着老爷时的神色,可真让人担心,这会子可不比上回,姑娘,可是已经走了,真要有什么,可还有谁能……正愁着呢,听得房内老爷唤人,她忙挑帘入内。进得书房,也是一惊,复又一喜,笑叹道:“姑娘这是……哎呀呀……可真可爱呀……”却听老爷也语带笑意地接口道:“确是连我也惊了一下,玉儿这丫头,真是精灵古怪……这‘画屏’,你每日亲自己拂尘打扫着,且莫让碰坏了去……这屋子,连那边主屋里,你单拣几个可靠细心的丫头收拾着,仔细别磕坏了东西……”说着长身而起,又道:“于我将官服取来,衙门里还有几宗紧急的公文等我去办呢。……对了,方才那个小丫头倒是个忠心的,你且看着赏她些什么罢,切莫叫她再受了惊吓……”孙姨娘一一应着,招呼丫头捧来清水,亲自给老爷净了面,取过官袍服侍老爷穿上。于是一叠的招呼下人声,车马行动声,渐次传出。新的日子,开始了……

    黛玉倒也无此神算,此番纯属误打误着地,解了父亲的心结。她原只想着父亲日日对着那画,定会常常惦记于她,不至于她进京四年,父亲却音信皆无。依着现在的情景来看,也不一定就会如原来那般,只是黛玉刚被命运摆了一道,深感改变命运之难,多布置一分,就多一分保障,总是好的。父亲那一句“玉儿,你要什么?”却是问得对了,那布偶作着揖,正是要父亲时常写信,不要忘了她。至于父亲会不会不喜这古里古怪的“画屏”,将它挪出书房去……咳,黛玉姑娘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在被父母宠爱了四年之后今时今日,虽然还存有往昔的记忆,也颇知书识礼,只是,她倒也真没拿自己当外人,这骨子里的傲气,大抵已属标准的公候千金了。

    第一卷21第21章

    河水流逝,景移物换。身临其境的黛玉纵是有百般主意捏拿在心间,可终是年幼,此时的背井离乡之痛,竟比当年凭空穿来之惊,更让她难以忍受。当初迎接她的,是无私宠爱她的父母,而如今她将要去的,却极可能是她的死地……身不由己地被命运洪流推向彼岸,让黛玉的心境,进入了一种怪圈:即因已知而占了先机,又因已知而惧怕莫名。她又本是个被动伤感的性子,连日里,更让她有一种知天命而无能为力的感觉。总算她自身的傲气,那不服输的犟脾性,还有,那份对父亲的责任感,使她不至于真的随波逐流,消沉了自己。如此这般反反复复地在内心挣扎了几日,方才渐渐定下心来。旁人不知她的心思,只见她整日里茶饭不思地对着窗外发怔,虽没哭,却更让人担心。

    黛玉那日回过神来,方觉腹内□,知是自己连日来思虑过重,短了饮食,转头想叫人时,却发觉舱内全无一人,倒是一向少言寡语的钱嬷嬷,正端着碗羹食立在她身后。黛玉见是她,不由先陪了笑:“钱嬷嬷,可是又有丫头不服管教?”

    钱嬷嬷皱眉细看了看她,“丫头们没有,姑娘倒是有的。”说着将托盘放在案上,“……姑娘日日读着书,怎地忘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天大的事儿,也不能不吃饭啊。这都好几日不曾好好用饭了,倘若饿坏了身子,看你如何向老爷交待……”边说边已拿起了银勺,竟是打算亲自动手喂黛玉了。

    黛玉哭笑不得,心知定是她这几日的模样吓坏了众人,所以请出了这位“镇山嬷嬷”。忙夺过碗勺,“让嬷嬷费心了,玉儿知道错了。”说着连忙吃了两口。钱嬷嬷默默守在一旁看着她吃完,又取过绢子为她擦脸抹手,一面擦,一面淡淡地说道:“孩儿走得再远,总走不出父母的心,姑娘这样,老爷……和夫人心里,可是会难受的。贾府里的规矩再多,也不过是嬷嬷平常教得那些,万事还有嬷嬷在呢……”

    黛玉不想一向严厉的钱嬷嬷竟会说出这般温情的话来,讶然抬头,正瞧见钱嬷嬷蹙成川字的细眉下,那担忧心的眼神。她垂下的眼帘,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