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明言,这晦涩的医理,我听不明白!”我忙打断他的话。
他不置可否,却依旧解释道:“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这可明白?”
我点了点头,虽然不甚明白,只知是中医药理,字面的意思便是喜怒哀乐,情志变化过度过激,都对身体百害而无益。
“姑娘的心肝脾肺趋于衰老褪化,虽有不明缘由,但感情必是一大祸害,姑娘的病想必早就被发现,却愈来愈恶劣,不见好转,便知姑娘是个心性执拗,万事皆不得放下的人,所以唯有将前事忘记,心至诚净,无忧无郁,病情才能稳住,生息才得延续!”
这番话说了却与没说一个道理,叫我依旧苦笑不得,一面摇了摇头,一面说道:“大夫说得倒像是佛理,我资质钝拙,此生是不可能悟透这无忧无郁的境遇!”他却摇了摇头,笑了说道:“何需悟透,姑娘不知道大夫也有让人失忆的法子么?”
这话刚落了尾音,我们便已到了药御营外,他径直进去,竟不睬因这话而有些失神的我,我忙跟了上去,却见他已将药箱打开,一面喃喃自语地抓着药。他将手上正包好的药递给我:“这是夫人的安胎药,今日还未服用,姑娘煎好后,膳前服用便是!”
是令人失忆的药么?小说里,电视上倒见过,却不知真有此物,真能令人忘却一切吗?我要用忘记一切去换来延长的生命吗?这样自问着,不觉已忙不迟迭地摇了摇头,脑海中闪过那熟悉的容貌,不觉挑了挑嘴角失了笑。这是在想些什么呢,且不说这话有些匪夷所思,便是真的,我定是不愿意的。这番暗自思忖,落了他的眼底,
他只是笑了笑说道:“姑娘不用怀疑,我确有有此药,如果姑娘需要或是日后想要,我自可相赠,我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天职!”
他的这一番话倒很坦直诚恳,我只是笑了笑,一面谢过他的心意,一面提了药便要回营。
回到营中,将药递给彩烟,又嘱咐她亲自煎熬,这才得了空与叶离离说些闲话。
等彩烟出去了,她却朝我说道:“在家时,也是日日遣了大夫来诊查照看,真将我当了病人一般!”
“那是杨大人关心你!”我听得不禁朝她啐了一声,“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只是笑,眼底的那份小女人的幸福娇憨一览无遗,忽然又说道;“彩烟怎么也来了?”
我忽然心思一转,一面转话说道:“离离,我将彩烟托付给你,遣去你俯上做丫头好吗?”
“什么?”她听得一愣,一面不解地说道:“她是宫里的尚官,怎么能随便遣送?”
这又要一番解释,眼瞧着她有些倦怠的神色,我只摇了摇头:“明天再说吧,今日你累了,要早些歇息么?”
她点了点头,又朝榻上看了一眼,笑了说道:“今晚和寺玉一起睡吧!”
我瞧了她大腹便便的模样,不觉失了笑:“我可不敢,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杨大人不知要拿我怎样!”
她的脸色忽然一黯,踌蹰了一会,才轻声问道,“寺玉的身体?”
“就是这样!”我笑了笑,那徐大夫的话在脑海中掠过,又一面替她将茶盏搁回案上,“营帐里有些药味,离离闻着会难受吗?”
四十三
她忙摇了摇头,便要说话,却忽然捂住嘴,欲作呕状,我慌忙将痰圩端过去,她只是干呕了几下,慢慢缓过气来,又拿着锦帕替她拭嘴角,一面有些担忧地说道:“真的不要紧吗?”
“这是正常的!”她喝了口茶,笑了笑。
“做个准妈妈真不容易!”我瞧了她的腹处,不禁感叹了一声。
她一手抚上腹处,脸上露了慈爱又幸福的神色,依旧微笑着说道:“我能感觉到他在一点一点地长大,心里莫名的欢喜。等将来寺玉有了孩子,就明白这种感受了!”
我听得一愣,半晌却回不过神,她抬头望见我的表情,方觉不对,一面小心翼翼地拉了我的衣袖:“怎么了?”
心里却忽然涌上一丝哀伤,无声无息,要搅得自己更加压抑,于是站了起来,一面强笑了笑,一面摇头:“没什么?”
她却察觉到我的异常,有些担忧地看了过来,我见不得这样的表情,恰又想起灵儿,不禁笑了转话道:“对了,灵儿那小丫头,还在你身边吗?”
“在啊,这不也跟了来吗?”她点了点头,也浅笑了一声:“早说不要这些人跟着,偏她执拗地要随了来!这会也正在收拾呢!”
正说着,这曹操便掀了帐帷闪了进来,抬头见了我,脸上也是雀跃欢喜,唤了一声:“寺玉姑娘!”
我瞧着她开朗活泼的笑靥,不觉也染了几份轻快,笑了道:“这不是灵儿吗?好些年不见,还是个这样水灵灵的姑娘!”
她一如既往,还会脸上掠过一线绯色,依旧嗔怪地瞪了我:“姑娘还是这个性子,尽爱寻人家开心,莫不是又要替我寻婆家了吧?”
我听得一愣,随即畅快地笑了出来,指了她朝叶离离说道:“你这丫头记性倒很好!”
叶离离也执了帕子抿嘴轻笑:“她呀,已许了人家,再有个半载就要出嫁了!”
灵儿听得,脸上又添了几份羞色,一面佯装不睬我们,一面又朝离离絮叨道:“小姐累了吗?可让徐大夫诊查了?今日的药可服了?”
“诊查了,药还未服,正下去煎了!”我替她答道,听着这声小姐,只觉思絮被扯得很远,离离仿佛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却笑了说道;“她唤得顺口了,也不改称呼!”
我只是点了点头,那个清秀可人的小渊也是改不了称呼,一直唤我姑娘,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一切可好,可像灵儿这样与人许下婚事,静待着平淡又惬意的幸福。
是夜,一直守在营外的侍卫不知为何被遣开了。又移了软榻至帐内,将屏风搁在入口处,将帐幄处挡得严实。等到夜深,将叶离离安置于软榻上,我一面也靠了榻栏处。帐内微微烛光摇曳,离离却久不入眠,睁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等到灵儿也困倦得不行了,叶离离便要遣了她下去歇息,她随着一路奔波怕早已累坏了。彩烟看了我一眼,又瞧了离离,她正打着哈欠,似乎是睡眼迷离的模样,我也遣了她与灵儿一同回去,这几日便将灵儿安置与她同营,两个丫头间相互照应陪伴。
待到她们走得远了,又听见更声,便知道已是子时,便起身熄灭了烛火歇息。
在黑暗中摸索着回了榻上,躺了下来,静待着她开口说话。
果然不过一会,她便开口唤我:“寺玉!”
“嗯?”
“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说话了?”她不觉一丝感慨,仿佛听到一声轻叹般。
“是啊,很久了!”望着黑暗中的帐顶,无声地笑了笑答道,“我们都已为人妇!”
“这些日子还好吗?”
“很好!”我知道她问得是什么,毫不犹豫地答道,“人生真是如驹过隙,所幸有那么一段时光让我怀念铭记!”
“想见他么?”她似乎是踌躇了一刻才问道。
我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不语,因为那份想念言不明道不尽。
“彩烟是什么人?”她忽然转话问道,语气虽只是寻常,听不出一丝异样。却教我愣了愣,半晌才答道:“算是宫里的朋友,一直很照顾我!”
“寺玉有什么打算吗?”她又问道,“为何要将她托付给我?”
我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灵儿不是也要嫁人了么?她是个好姑娘,留了你身边也可以放心!”
“宫里的尚官到了时候也能出宫,上头自会安排寻个好人家不是吗?”
我听得只能叹了口气,彩烟心有所属,若由着宫里的安置,怕难顺心意,况且,脑海中闪过沐琼的影子,又是一声轻叹,慢慢说道:“不能等到了时候,我想要她此次出来就不再回宫,宫里终究不是一个女人的归宿,希望你能暂且将她收了府上,日后再还了她自由!”
“皇上会同意吗,她可是乾清宫里的尚官!”
“会吧,再怎么样只是个宫女,又不是妃嫔!”我想了一会,才答道。
“那你呢?”她似乎也是考虑了半晌,又问道。
不知为何,这一声询问教我有些难受,没有人问我想要如何,这一路没有选择回旋的余地,如今离结局越来越近,太久的担惊受怕已让我有些疲惫不堪,不觉长叹了口气,有些茫然地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她以预料之中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再回宫了,听杨溥说你被--!”说到此处,她却停了下来,仿佛正望向我。
“被皇上带回营中!”我径直将话接了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淡漠。
她却叹了口气,半晌才开口说道:“寺玉,怪我吗?”
虽然知道她瞧不见,却还是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与你何干?不过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该来的总会来,躲不过避不开,命运的齿轮不会改变旋转的方向。
“不知为何,一听说你在亲征的军营中,似乎有个声音就开始在心底深处回荡,如果这次不来,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这样的话教我心底一丝轻颤,鼻子不禁一酸,也不敢接了话,只凭了她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只是不要放弃,一切会有转机的!”她的语气无端坚决,我听得只能暗暗苦笑,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前方等待着的一切,只能随意地应道:“是吗?”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有些话是浅尝辄止,直觉离离终是有话咽了下去,欲说还休。不知是什么时辰,终于都有些累了,才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时,彩烟早已候在一旁,而叶离离仍然睡着,怀孕的女人总是嗜睡,也需要充足的睡眠。
坐了床前,看她的眼颊下有一丝黑韵,怕是前几日都未好好歇息,挺着个大肚子却周车劳顿,不禁有些后怕,如若她有什么差池,真要教我内疚一辈子。
又看了一会,才起身朝彩烟轻声说道:“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她替我更衣,一面将我落在颈间的几缕头发挑出,一面笑了笑答道:“不早了,姑娘总是醒得早,现在夫人在这里,怕姑娘一人照应不过来!”
又瞧了只有她一人,她看得明白,一面笑了轻声说道:“这主仆二人都累坏了,一个也没有醒呢。灵儿姑娘也还在睡着!”
我瞧了她体贴温婉的模样,不觉也笑了,又朝叶离离看一了眼说道:“安胎药可备好了?还要料理她的早膳,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姑娘放心,昨儿太医已嘱咐了,已经吩咐下去了!”她也看了一眼离离,又说道:“刚刚杨大人来过,不过见姑娘和夫人都未醒,便没有进帐内!”
“哦?”我随意应道,杨溥也久不见离离,心里记挂得紧吧。恰好彩烟替我挽好头发,便一面站了起来,又看离离的眼睫处轻微一颤,大概也快醒了。
洗漱一番后,便出了营帐,径直往杨大人的营帐里走去,却被告知杨大人一早便去帅营中。至帅营外,还未与守卫的内侍说话,便见有人正掀开帐帷出来,却是李典,他见了我,立刻眉开眼笑,忙上前唤道:“姑娘!”
我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营内,他忙说道:“姑娘是要见皇上吗?我这便去通报!”说着便要转身。
我忙伸手止了他,一面摇了摇头:“杨大人在营中吗?”
他听得一愣,一面止了脚步,却依旧答道:“在,正在里头!”
“在议事吗?”其实已经听到低沉的商筹交谈声。
瞧他点了点头,我才说道:“那我就不进去了,等杨大人出来了,麻烦公公转告一声,就说夫人醒了,得了空就来营帐!”
说着,一面转了身,却又听到帐内传来清晰的声音:“皇上不可!”
我听得不禁止了脚步,不觉已作了凝神倾听的模样。
“此处地势险峻,敌军已是重兵封锁隘口,不可正面攻击!”
“臣也以为,兵若水形,避高而趋下,既不可正面袭击,却可避实击虚!”
“此话怎讲?”
“敌军虽粮草充足,无后顾之忧,但多是久居南方,冬之将至,必不能耐寒,此番战役,敌方比我军更欲速战速决!,所以----”
“静观其变的话就省省吧,朕不能等!”这冷涩厉声自是出自他的口中,又听到他继续说道:“此处地形乃支形,却是可引敌深入,又能全身而退,如若将敌军引入此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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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写着有些不自信,也觉得沉闷了些,不过顺势写下来,也高调不起来了.有时候也在晋江上看看小说,有些能让我一口气看下来,有些是实在无法忍受,看到一半就不会再看了.
而返过头来看自己的,很想问你们一下:真的能看下来吗?
----忧心忡忡的绯俏手
四十四
帐内的声音高高低低起伏不平,许是有好些人。
这样的话只教我听了头疼,兵法一概不懂,或是懂了又如何?我不能摆布掌控任何事情。不觉皱了眉头,抬头却见李典正一直看了我,这些商议的话于我实在是无足轻重,所以倒不慌乱,只朝他笑了笑,转身便走。
不禁想起漠北之行,战争于我而言总是有些不实,战场离得太远,常常呆了军营中,所幸每次都是胜仗在握,不足为惧,而这一次,我多么害怕自己身在的这处营帐传来捷报。
回到营中时,叶离离果然已醒了,在彩烟的服侍下已洗漱完毕,此刻正坐了软椅上,任凭彩烟替她梳发挽鬓。
“睡得可足了?”她还有些惺忪的眼神,却是笑着点了点头。
“刚刚去帅营里,杨大人还在营中议事,一会便会过来吧!”我不禁伸手穿过她的长发,很多年前,她也这样替我梳发描妆,小心翼翼,又灵巧翻飞,好一番功夫,竟也能将我这素淡的模样装妆得俏丽,俯身靠了她的身边,一面瞧了镜子,如今的自己真的有些老了,忽然想起不知什么时候的戏言,将古人所说的二八妙龄,歪曲成二十八岁,女人回光返照之时,自有一份妖娆凄美,像是祭奠随之而来的年华不再一般。瞧了自己,却没有那份妖艳,只是有些苍白的脸素面朝天。
她似乎瞧出我的心思,伸了手想要抚上我的脸颊,不觉带了几丝感慨说道:“寺玉的样貌却没有变,只是神色越发地忧黯啊!”
我只将她的手反转握住,笑了笑说道:“离离却是更加美了!”
她只淡淡地笑了笑,并不搁了心上。
待到近晌午时分,杨溥才来营中,瞧他与离离相视一望,眼波流转,便知有私己话要说,便拉了彩烟悄悄地退了出来,灵儿那傻丫头竟也开了窍,随了我们一起。瞧着快是用午膳的时候,便遣了灵儿去御膳营为离离准备特别的饮食,又去炊营中将今日的药煎好,彩烟将我推了营外,一面说道:“姑娘出去吧,莫叫这烟呛着了!”
我瞧了那小小的药炉,直摇了摇头:“这么小的火炉,炊烟能有多少?”
一面也学了她的模样,小心地扇着,待到药煎好了,又约模过了半个时辰,才将药端回营中。掀了帐帷,便见他二人正坐了一处,正微笑着说些什么。见我们进来,杨溥忙起了身,一面要接过彩烟手上的药去。
“还有些烫,先搁了案上凉着吧!”彩烟忙摇头说道,一面小心翼翼地径直朝案几走去。
杨溥看了看我却笑了说道:“早晨姑娘到了帅营中?”
我一面也坐了下来:“嗯,听说你们在议事,便折回来了!”
他点了点头,却又侧首沉吟了一会,才说道:“昨夜巡逻的探子回来禀报,沓中一带发现可疑的士兵,今日一早便已断定是敌军已悄然而至,如今正驻扎沓中关隘处,重兵把守,所以今晨众位参军都在皇上营中共商战事!”
话说完,他颇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我心底自是明白,这所谓的“敌军”绝不是正固守乐安的二王爷,而是他们,心里格登一下。担忧的心思又浮了上来,又有些激动,沓中离此处已经不过远了,他离我也越来越近了么?只是离得我近了,是否也离危险越发地近了?
也不待我细想,便听到尖细的嗓音传报:“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便见李典掀开帐帷,一个黄|色颀长的身影微微一俯身便进了帐内。
杨溥忙叩拜礼,叶离离想要侧身,无奈身形臃肿笨拙。他见了,倒也忙罢了手示意她免了这繁文礼节。叶离离笑着点头:“臣妇谢过皇上!”
正说着,帐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