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都露出一付同情的神色,更是恨不得拍桌大骂“你们这些叛徒”。
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苏红把这事草草揭过,谁也没有批评,谁也没有点名,可会议室里的人都知道,有人要倒霉了。众人在心里,已经自动把罗姐的职位头衔给划掉了。
清洗的暴风雨还没完,轮到尚玫举行与品牌间的通气时,问题就来了。策划部们虽然不敢再得罪她,可是她在品牌间的名声也落到了低谷。对于一个走势忽高忽低的股票来说,有经验的老股民会找准时机,杀进去抢一个短线。可是当时机根本无法预测时,便没人肯赔进去了。况且尚玫这支股票,要买下可是要赔上在纽约之秋的工作未来,谁也不敢轻易投资。光靠新贵一个品牌,是无法满足苏红下发的业绩计划的。蒋凤当初看着尚玫拿回来的业绩预测表时,就恨恨地大骂苏红简直要把属下榨出最后一滴油来。
各策划部通常会有几个长期合作的品牌,双方利益共享,风险共担,这是默认的规则。可是第一行销策划部史上第一次部门例会,就惨遭滑铁卢——来参加的品牌数是一。
更可怕的是,蒋凤都没能准确预测走势。
第一策划部准备了很多椅子,特意打扫了地下室,甚至还讨论过是不是把那面墙上的诡异小丑给漆了。可是最后却只有傅燕来,停车场不时响起的刺耳轮胎声仿佛是嘲笑般。
令江竹与赵蓉最恐惧的,预测失败的是蒋凤!在她们心里,蒋凤便如千年老妖般,对什么事都清清楚楚,连上层女人什么时候结束减肥这种事都知道。可是现在,居然预测失败了?
尚玫老实地会议记录上写下:一人参加,提早结束。才写完,就被蒋凤一把拿起,扔到身后,以极具冲击力的姿势对她咆哮道:“你又干了什么?”
“我没有啊。”她一脸无辜地道,“最近确实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蒋凤一拍桌子吼道:“仔细想想!”
她想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难道是那次罗姐贿赂我们被我在会议上反驳的事?”
“贿赂?”同事们都窜了过来,等她把事情复述一遍后,得到的是蒋凤的叹息,“你怎么不跟我说,发生这种事,你说哪个品牌再敢来?”
“可是我觉得苏部长是倾向于我们一边的,而且贿赂的嫌疑也被洗清了,为什么品牌们还会有这方面的顾虑?”
蒋凤搓着脸庞,眼角都挤出数道皱纹,无奈地道:“首先,你是不是真红了,这点没确定。根据你以往的‘战绩’,谁也不知道你哪天就又掉下去的。这已经是障碍之一了,现在你又被栽了个贿赂的嫌疑,贿赂很讨厌的,商场也非常不喜欢这类传言。你红时这是谣传,你一旦失势了,这就变成一个污点。你说哪个品牌愿意用未来赌你啊?”
尚玫怔了一会儿,认真地问道:“有没有办法补救?”
“这也是我判断失误。我以为你一旦表现出强硬的态度,再加上苏红强大的领导光环,那些马屁精们应该会察言观色跟风。现在看起来,马屁精里面也分傻瓜和聪明人,怎么好死不死就给你栽了个贿赂呢?”
看着蒋凤哀声叹气的模样,尚玫也只有默默在心中谴责自己的选择不当,接着,便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春节最后动员时,尚玫这个名字又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这两个字被写在一封信上,信封上面写着“尚玫亲启”,信是手写的,白纸黑字、刚劲有力。这封信被直接送到了第一策划部,是苏红亲自单独来敲了门递上信,再在江竹瞪圆的眼睛下沉默地迅速离开。
那封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看你做的这事!
尚玫接到这封信时,完全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求助蒋凤,得来了同事们齐齐用拇指在脖子上比着划了一道。
“你肯定惹到什么人了。”蒋凤斩钉截铁地说,“老实交待,你最近又做了什么?”
“没有啊。”她考虑是不是口气不够无辜,感情不够深沉,“确实没有。”
“我上次这么问时,你暴出来贿赂事件,这次给我好好想想!”
蒋凤压迫性的拷问并没有带来新答案,尚玫怎样在脑中努力挖掘,也想不出到底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来。
“你难道还不认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吗?”江竹把那张薄薄的信纸在她面前一弹,发出纸张特有的清脆声音,指着信封一角说,“看这里!”
她凑过去,看见的是两柄西洋剑交叉在一起:“这是什么?没见过这个品牌标志。”
“废话,因为这不是品牌标志。”江竹的话仍然刻薄,“你的脑袋都记了什么?这是纽约之秋总裁办公室的标志。我们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总裁大人喜欢在私人信笺之类的东西上印这个标志。而且这东西还是苏红亲自送下来的……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大老板发觉我认识了他才华横溢的司机?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很快便被理智扔进了马里亚纳海沟:“真的没有!”
“拷问”持续了一天,尚玫到下班也不明白到底是她遗忘了些事,还是同事们想多了。可是不管她怎么想的,传闻已经飞得满天都是。卖场版本是“她的所作所为终于惹恼了大老板”,而策划部们则带着阴阳怪气的神色,拟出“她在高层肯定有人,怪不得苏红老是罩着她”版本。不管哪个版本,都令她百思不得其解,或者说,那封信本身就莫名其妙的。
尚玫不知道的是,当她迈出纽约之秋的大门时,顶楼,宋子午正趴在游泳池边的栏杆上,看着地面上如蚂蚁般的人走着,想着她会不会在其中。他的身后桌上,是好几封废弃的信纸,上面写着诸如“你脑子在想什么”、“理性是永远不会赢过感性”之类的话语,可是最终送到她手上的,只是那封莫名其妙的“看看你做的这事”。
宋子午看着街道上移动的人群,嘴角不禁往上扬起。
尚玫,你到底还有什么能耐,我期待着呢,别让我失望。
第四章 站稳脚跟保持低调(6)
“世人皆苦”,尚玫的痛苦不及世上许多人的百分之一,顶多称得上是烦恼。可是就算身上痒了,人也会忍不住去扰扰,何况是烦恼,她最近抓头的频率比掉的头发还多。
春节未至,各大商场已是硝烟四起,锣鼓震天。柴米油盐酱醋茶要赶这机会,时尚界也要赶这机会,没人跟钱过不去。中国人捂紧钱包的手,在春节时尤其的松,纽约之秋当然也想乘机捞一笔。
因为没有定向合作的品牌,尚玫的工作时间变得非常轻松,相对来说。比起她一开始进入纽约之秋的时候,工作已经不仅仅是喝茶看报纸了。同事们虽然对这样的转变有着或大或小的怨言,可是一边抱怨一边做事,是第一策划部的经典传统。死鸭子嘴硬,活鸭子就更硬了。
“请明星?”尚玫看着蒋凤,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她刚从仓库回来,接近零度的气温差点没冻掉她的手,“你是说,那些活的明星?比如刘德华之类的?”
“你到底几岁?”江竹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你讲出来的话和我父母那么像?刘德华当然是明星,可是他与时尚界的关系离得那么远,亏你想得出?”
她耸了耸肩膀:“我只是觉得他家喻户晓,名气大。”
这下连蒋凤都翻白眼了:“行了,别跟她说这些了。总之纽约之秋的习惯是请明星来助阵,对,就是像请刘德华那样。去年是维多利亚,今年初步内定是希尔顿。”
尚玫立刻抢嘴道:“我知道,帕里斯?希尔顿,国外社交名媛,绯闻极多,吃过牢饭,身材与长相都属于美女级别,行为大胆。”
蒋凤点了点头:“背得不错。你觉得她如何?”
“不错,符合欧美人的经典审美情趣。”
蒋凤继续点了点头:“我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不管这些,你想请谁?”
“我?”尚玫眨了眨眼睛,“难道每个策划部都有权力请明星?”
“这当然是……”随着蒋凤的话,她的心飞进嗓子眼里,又落回到胸膛里,“不可能的。你以为纽约之秋能请得起多少明星?我问你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大家都知道,你最能折腾。”
第一次有人主动问她计划,她倒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了。
尚玫呆了一呆,老实说:“暂时没有,我以为你不关心这些呢。”
蒋凤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斜睨了她一眼,带着某种被将了一军的表情说:“到底谁是头儿啊?如果不提醒你,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头了?做一个头,就得有头的样子啊。”
尚玫颇有些意外,她更没想到的是,随着蒋凤态度的改变,江竹与赵蓉也不断逼问着她的计划。表面上讲的是“你是领导”,可是话语下面,却是不可否认的咄咄逼人。
折腾还是要折腾的,如果无所事事地混日子,她就不是尚玫。只是这次,她不会再去犯那些低级错误,她不允许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跌倒。每一个点子和细节,都经过无数次计算,到底比别人赢在哪里。
当她觉得可以了,才站在了春节大会的椭圆形会议桌前。
“我有一个提议,希望大家能看一下。”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眼色复杂,没人吱声。因为无论是反对,还是附和都不适合,她们所能做的唯有沉默,有资格打破沉默的只有苏红:“说说看。”
“这一次春节促销活动,我想请妈妈来。”
如果换在以前,恐怕早有许多人叫起来,可是现在仍然静悄悄一片,偌大一个会议室静如鬼域,这令想好了大篇辩解话语的尚玫反倒有些不适应起来,她清了清嗓子说:“如果没人有意见的话,那我就解释一下?”见苏红微微点头后,她开始说道,“母亲在家庭中所处的地位不言而喻,奢侈品领域根据调查,女性在家庭中意见所占比例近年前提高得非常快。在我们的消费人群中,女性更占着不可动摇的比例。所以我认为,以母亲为突破口,对于家庭的联合反应是非常值得一试的。通常来说,消费者的传染能力至少可以达到三个家庭。夫妻以及夫妻双方的父母,我认为值得一试。”
她停顿的几秒,反对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不过令她感叹的是,这时的反对声音不再像以前般充满了冷嘲热讽,而是颇为理智,不过这样一来,却更加铿锵有力。
“你的说法也许是有道理的。可是你是否有考虑到我们的销售风格与消费对象?35至50岁事业有成的中产阶层才是我们的消费主力,你请的‘母亲’这个概念,与其他那些厨房大展销上请来的妈妈做菜高手之间有什么区别?”
有理有节,尚玫不禁微微睁大的眼睛,像是看见猎物的猛兽。没有对手的人生是寂寞,在纽约之秋,她不希望永远只有胡搅蛮缠的对手。发言的这位女性坐在苏红身侧,坐姿端庄,笑容温暖,有着黑色的大卷发及艳丽的口红,坐的正是以前挑战苏红权威高个子的位置。也不知高个子是被开除了,还是被调走了,看来苏红绝对不是会对失败者留情的人。
“我要请的是50岁以上的‘家庭主妇’,她们大多经历过文革,青春是灰色的。我要推广的概念是,当儿女长大,当青春不在,我们可以给她们一个梦想。这个梦想可以带着她们返回当初的岁月,应该享受到,却没有享受到的日子。她们也可以是明星,奢侈品与时尚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东西。我相信中产阶级中有许多这样的女性,她们完全有消费能力,可是却对时尚即不了解也非常排斥。”
苏红并没有发言,手中的笔无声地点着桌面问道:“具体操作?”
她站直了身体说:“我希望能够给她们设计一个七天的短期造型,每天一套,以租借的方式。在七天满后,她们可以选择自行买下或者付租借费用。需要媒体参与,宣传方面我希望以网络时尚节目和杂志相结合的方式,这样的结合成本是最合理也是最低廉的。我相信纽约之秋是不会放弃这部分消费人群。”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松动椅子的声音,气氛逐渐轻了下来。陆续有人提出补充意见,提议很快就定了下来,她以为最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可是这仅仅是开始。
“春节的传统计划与尚玫的计划同时进行。”苏红后面的话把其他人张开的嘴合了上去,“反正也没有多少成本,责任我来担。”没有人惊异,似乎她护着尚玫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所有人都把尚玫当成她的一方,而遗忘了蒋凤。对于这效果,她从来不说,可是内心却十分满意。
可是苏红也有没法控制的时候,当提出哪个品牌参加尚玫的计划时,会议室重新冷了下来,尚玫二败一胜的策划战绩令品牌们谁也不愿意来做下一个赌徒,况且苏红的清扫行动也令品牌们另生芥蒂。眼看会议要结束了,冰冷的气氛却一直没有好转,大品牌们陆续举手参加了原本的明星计划,尚玫的面前一份申请参加的表格也没有。对于这种情况她早就料到,却只能叹息。
当唯一一份表格放到她面前时,不仅是她,会议室里包括苏红在内的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怎么回事?
吉米周这个品牌入驻纽约之秋时,简直像是公主下嫁。这家品牌在国外的知名度远远高过国内,对于“崇洋媚外”的纽约之秋来说,可谓是垂诞已久,招揽至旗下也是极尽示好之能。光是那一大块位于一楼卖场中央的位置,就足以证明所受到的贵宾待遇。如果这还不能证明吉米周实力的话,其他品牌并没有发出异声,恐怕是更加有力的证明。
会议结束后,尚玫看着眼前唯一一份申请参加表,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低落。无论如何,她的计划不仅仅只需要鞋子,从头到脚,所有的东西她都需要。
会议室里只剩下苏红与她,似乎默认她们关系般,其余的人都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先行离开。看着苏红走过来,她本以为是要批评策划,没想到苏红却说:“这个计划不完全是你想的对不对?”
她怔了一怔,心中升起警惕,嘴上却平静地答道:“是我想的。”
苏红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半晌,微微一笑:“也许这个计划是你想的,可是灵感却不可能是你的。因为你不具备那种感性的触觉,这是你最大也是最致命的缺点。你一天不克服这一点,你永远也不可能独当一面。”
尚玫保持了几秒沉默,犹豫着是否该把事情说出来。严格来说,这并不是别人的点子,可是她确实是在与别人的谈话中想到的灵感。
那是她承认在许多方面永远也赶不上的人——那个可恶的司机!
第四章 站稳脚跟保持低调(7)
那还是前几天的事了,尚玫在计划出笼后,看来看去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她知道应该争取谁,可是她争取的招数,不是那么有把握。
“你真觉得以‘大过年,大团圆’这名头能招揽来顾客?”蒋凤放下打印整齐的计划书,带着牙酸的表情说,“我是说,你这个计划倒是不错,可是为什么大过年大团圆这些妈妈们却要跑来租一套漂亮的衣服?这和大过年大团圆有什么关系?”
她硬着头皮回答道:“因为……过年?”
蒋凤把计划书扔回她头上:“承认吧,你就是根本想不出来名头。春节讲团圆,哇!好‘惊人’的点子啊!”
她悻悻地拿下计划书,应道:“蒋姐你的讽刺功力都快比江竹高了。”
被“赞美”的人一瞪眼:“别贫嘴,快给我想个能够感动人心的好名头去。不然今年你的年底奖金全归我!”
听从命令去游荡的尚玫不久之后就发现,怎样感动人心实在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她在商场里转了一下午,脑袋仍然处于清除垃圾文件的程序中,完全无法运行“感情创造”软件。幸好大脑在死机的同时,又提供了另一个选择:楼顶游泳池。
尚玫爬上去时,看见的是一池透明水晶。即使在冬天,游泳池仍然定期有人打扫换水,似乎随时在等主人使用般。这人八成是宋子午,要一个人打扫这么大的地方,肯定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