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痛,却也不示软,笑着对封季弘说道:“在我眼里,他比王爷要好上千倍万倍!”
“你!”
封季弘被彻底激怒,抬手便打,却被赶来的纳兰尘箫拦下。
“放肆!纳兰尘箫,你知道与本王作对的后果吗?!”封季弘怒喝道。
纳兰尘箫微微笑道:“得罪王爷的后果我尚且不知,不过,我倒是清楚的很,若是这场生意黄了,王爷会很头疼。”
封季弘微眯双眼,危险的看着纳兰尘箫,片刻,终于收手,拂袖离去。
白若卿揉着被捏痛的手腕,面色发白。
纳兰尘箫拉开衣袍大摆,坐在白若卿的对面,将手中的一块碧绿色石坠交给她,轻声道:“这是用北疆雪山之巅上的石头做成的,有清雅淡香,贴身带着有养神之效,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白若卿接过石坠,眼中泛着微微水光:“若卿何德何能,竟有知己如你。”
第三章【2】
未有三日,一道圣旨,惹得相府上下人心惶惶,众人奔走相告,都知白相爷奉旨要出使北疆列国。
北疆战事频发,朝廷不断征收粮食以作军饷,弱冠男丁皆要到兵部备案,准备随时应招入伍打仗,护守北疆,此时出使北疆列国,委实是件危险差事。
“奉召北行,爹爹也是愿意的?”白若卿与白仲秋同坐一桌,脸色稍显不悦。
白仲秋捋着胡髯,并无多大反应,接过管家姨娘递来的雨前龙井,抿上一口,淡淡道:“国家社稷,匹夫有责,何况老夫乃当朝宰相,两朝元老,岂有推脱之理,此行,势在必行。”
白若卿蹙眉:“出使之责无可厚非,但现下南国与北疆列国诸事皆起,已不安宁,爹爹乃是一介文官,更是朝中重臣,爹爹此次危难之行,难道是皇上的意思?!”
白仲秋看了白若卿一眼,微微叹气,语重心长道:“若卿吾儿,你原本是定北王之妻,先皇借你之身使我牵制定北王,但他野心实在太大,皇上继位以来,他不仅手握重兵不肯释权,还在朝中煽动好战情绪,威逼利诱众多大臣归顺于他,谋反之心渐盛,皇上也无可奈何。”
白若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问道:“爹爹出使北疆,难道也是封季弘所为?!”
白仲秋眯着双眼,也是一脸无奈之相:“朝堂之上,我与定北已是水火不容,他势必要将我除之而后快。”
言至此,白若卿心中已然明了,谕旨既下,回转已是无力,便移开眼神,看向管家姨娘,问道:“姨娘有何打算?”
伺候白仲秋多年,管家姨娘对其脾性了如指掌,此时只是静静站在他的身后,平静道:“伺候相爷多年,这次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白仲秋面色一凛,道:“我是出去办正事,你这妇人跟着作甚?还是留在相府,好好料理家事罢。”
管家姨娘面色和润:“夫人当年将相爷与小姐托付于我,我定要悉心照顾,小姐如今已长大成|人,聪慧贤淑,我自然不必担心,只有相爷一把年纪,生活还不能自理,我只好跟着去了。”
白仲秋轻咳两声,端起茶盏凑到嘴边,以遮羞囧。
白若卿看着她老爹那可笑样子,朝管家姨娘抛去眼色,以示赞许。
次日,白若卿与户书贺相约在帝都听风阁中小聚,晌午时刻,待白若卿独自赶至听风阁后,户书贺却迟迟未曾露面,白若卿等的无聊,便在听风阁中寻了一方古琴,轻|抚起来。
琴音天籁,绕耳不绝。
“若卿这几日兴致极浓,本王竟能时时碰上,当真是巧。”
白若卿抚琴入神,竟未发现有人推门而入,待到一曲终了,封季弘已站在门边,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眼露复杂之色。
白若卿冷笑一声,与封季弘对视道:“确实巧的很。”
封季弘双眸一凛,将门关上,行至白若卿面前坐下,淡淡道:“旧日本王与若卿同坐,若卿总是笑着与本王添茶,今日本王却口干舌燥,也不见你一个笑脸。”
曾对他一心一意,却得不到半点回应,如今再无瓜葛,却又处处干涉她的生活,这样造作是为哪般,当真是看她不顺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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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与夕变,沧海桑田。”白若卿推开琴架,起身说道:“若卿还有事,先告辞了。”
想到爹爹此次出使北疆是封季弘一手造成,白若卿心中便有一团怒火愈烧欲旺,久留,怕是要难抑心中之愤。
“户书贺不会来了。”封季弘头也未回,顾自倒了一杯茶。
封季弘怎知她等的人是户书贺?白若卿顿住脚步,佯装镇定:“王爷说的什么,我却听不懂。”
封季弘:“他升官东迁,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在去东海的路上了。”
升官?她昨日才与户书贺通过书信,尚未听他提及此事,可知事发突然,他还来不及通知白若卿,就已经被迫离开帝都,实贬。
白若卿微微一笑:“王爷好手段!”
封季弘只饮茶不说话。
白若卿:“王爷下面还要做什么,不妨知会一声,也让若卿有个准备。”
封季弘放下杯盏,起身悠悠回转,道:“离闲杂人等远些,否则,本王不能保证他们能够安稳。”
封季弘这话才叫可恨,白若卿强压下心中怒火,问:“你看不惯我,便拿我爹开刀,封季弘,你够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白仲秋食古不化,派他出使北疆,本王已是手下留情。”封季弘扫了白若卿一眼,说道:“别指望纳兰尘箫能与本王作对,杀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易如反掌。”
封季弘说完,走了。
白若卿停在原地,只觉如脚上钉钉一般难受,指尖发凉。
片刻,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步稳陈健,不急不慢十分悠闲。
“若卿。”封穹宇一身便衣,站在门侧。
白若卿:“皇……”
封穹宇抬手止了白若卿说下去,淡笑:“朕欲春游,若卿可愿同去?”
白若卿微微福身:“臣女遵旨。”
帝都东门外桃花林中,封穹宇与白若卿两人漫步其中,桃花烂漫,却无心赏玩。
白若卿率先开口道:“皇上,宰相出使北疆一事,难道无半点回转余地?”
封穹宇微微蹙眉,不羁道:“桃花曼妙若卿美人,朕以为,若卿果是陪朕来春游的。”
白若卿面色忽而沉暗:“皇上若无意相告,臣女便告退了。”
封穹宇呵呵一笑:“若卿这样着急,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白若卿:“无济于事?臣女斗胆,要替宰相问上一问。”
封穹宇:“但问无妨。”
白若卿敛了怒意,正色道:“当年皇上不过懵懂之年,在相府居住六年之久,宰相日日照顾,教之以理,辅之国策,当如亚父?”
封穹宇淡笑点头:“诚然。”
白若卿:“定北王之流野心勃勃,朝堂之上只手遮天,宰相与他势同水火,是为社稷,乃是忠臣之砥柱,可对?”
封穹宇:“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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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卿:“既是忠臣,更为亚父,皇上何以弃忠臣而惠j佞?!于社稷何益?于皇上何益?如此行事,皇上不怕寒了良人天下心?!”
面其质问,封穹宇也只是剑眉星目之间携着一丝笑意,淡淡道:“皇叔好战,宰相劝和,此间矛盾已深,虽然有朕在侧,但宰相之于皇叔,犹如以卵击石。”
白若卿:“那就要牺牲宰相?!倘若任由朝党j佞壮大,皇上之位何以稳固?颠权倒社,即使这样皇上也不管吗?!”
封穹宇敛目,面上露出少有的正经之色,转身俯首看着白若卿,两人只有一尺之距:“不管?若卿这话问的当真是玩笑了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南国是朕的天下,朕才是天子!”
封穹宇语声低沉,却字字铿锵,犹如一道圣旨,不容质疑。
白若卿:“皇上打算如何?”
只一瞬,封穹宇又回到了那个放荡不羁的闲散皇帝模样,嘴角狷着一丝邪笑:“宰相出使北疆,若卿又待字家中,不如进宫,与朕同住。”
白若卿蹙眉,抬头看着封季弘,眼神恰好与其对视:“皇上这话,什么意思?”
封穹宇微微挑眉,笑道:“蒙皇恩,入南宫,享封号,侍君侧。”
白若卿:“……”
封穹宇:“文宗帝时,梅妃出身风尘,泰康帝时,李后乃一市井寡妇。朕,也不在意若卿的弃妇之身。”
皇帝此言突然,白若卿心中竟没半分准备,现下有些无措起来。
封穹宇:“若卿入朕后宫,朕便准你干政,为你渐添羽翼,一逞朝堂。”
白若卿冷静片刻,淡淡问:“如此,若卿岂不成了牝鸡司晨者,要遭世人唾骂?”
封穹宇眼含深意:“诚然。”
皇帝此意,便是要将她推向风口浪尖,一旦入宫,注定要受朝野非议,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无大权,必定要受迫害,爹爹出使北疆,归期遥遥,若是封季弘一朝谋反,岂不要永留他乡,客死异地?
此事,决不能发生!
封穹宇静静看着白若卿,片刻道:“生死大计重,儿女情长可暂且放上一放,待到若卿功成身退,朕便还你自由之身,如何?”
儿女情长之于白若卿,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她早已不再做打算,现下大计,当为白仲秋安危。
白若卿:“皇上可容臣女考虑考虑?”
封穹宇但看白若卿,微微笑道:“静候佳音。”
是夜,白若卿久久不能成眠,于床榻上辗转反侧,脑中全是白日里封季弘的张狂傲慢与皇帝的利诱拉拢,让她心中一片混乱,烦躁不堪。
突然,后窗窸窣有异声,面鬼一身黑衣跳入屋中,将白若卿惊出一身冷汗。
白若卿心烦意乱,现下更没好气,冷冷问道:“事情查清楚了?”
面鬼口干舌燥,坐在桌边顾自倒茶,“事过许久,要查清楚当真不易,奈何我面鬼神通广大,将事情查的滴水不漏。”
白若卿瞥了面鬼一眼,问道:“那日行刺宰相之人,是谁主使的?”
面鬼:“从一品,王尚书。”
白若卿:“王林?”
面鬼:“正是。”
王尚书与封季弘同属好战一派,白若卿还在王府之时,两人便是沆瀣一气,来往频繁,现在看来,王尚书主使行刺宰相,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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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鬼:“事发当天,白相爷与王尚书在朝堂上就北疆外交之事起争执,吵得面红耳赤,白相爷揭了王尚书妻弟捐官的老底,让王尚书颜面扫地,这梁子结的不小。”
说到底还是因为政敌,此事若不解决,不会太平。
委托之事已解,白若卿转而看向面鬼:“你不是要我的脸吗?我给,不过不是现在,三年之内,你为我所用,期满之日,我双手将脸奉上,加之相府一半财产,如何?”
面鬼银面之下神色莫测,起身在白若卿的房中转了一圈,笑道:“成交。”
四月春夜,虫声鸣铃,月光之下一片静谧,酣眠之际,应是与周公梦会。
白若卿披着单衣,步履沉寂,游走在九曲回廊之中,于白仲秋门外听见酣眠之声,心中不觉有了计较。
第三章【3】
一道圣旨,相府便成了帝都瞩目的焦点,白若卿被召入宫,封号文妃的消息于大街小巷不胫而走,被人热议的不仅是宰相之女之衔,更是她的弃妇之身。
宰相府中炸了一波又一波,先是爹,后是女,府中上下皆是人心惶惶,害怕这相府撑不了几日,不知哪日就将府中丫鬟奴才全都遣散了去。
前几日因白仲秋出使北疆一事,白氏一家聚在正厅商量,不成想才过两日,便又聚一堂。
白仲秋老脸微皱,问白若卿道:“若卿吾儿,你……”
奉召入宫一事虽是皇上的意思,但事发突然,白仲秋总觉其中另有隐情,却又不知如何问起。
白若卿淡淡一笑,故作轻松之状,道:“我知爹爹的意思,爹爹莫急,听我慢慢道来。”
白仲秋和管家姨娘互相对望一眼,又朝白若卿看去。
白若卿娓娓道:“爹爹将六皇子带入府中那年,我八岁,六皇子十岁,我俩虽是少年懵懂,但六载的相处之中,其间感情岂会只有兄妹之意,然而,到我情窦初开之时,六皇子却突然离开相府去了远方,一别又是六年,六皇子还归帝都那年,我奉先皇旨意与定北王成婚,想来与皇上再无交集,却不想我和离王府不久,便在东门外桃花林中偶遇微服出游的皇上,皇上向我道了真情,我亦有意,便应了,只怪我这些日子忙着别的事情将此事忘了,才叫爹爹替我担心。”
白若卿这话五分是真,五分杜撰,意在安抚白仲秋,不叫他替自己担心。
白仲秋听了白若卿此番话语,面上愁色渐消:“既是你与皇上情投意合,我便放心了,只是皇宫不似王府,那南宫之中虽然都是些女流之辈,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不少,为父只怕你生性纯良,在皇宫过得太过辛苦。”
白若卿知道白仲秋心中担忧,起身走过去又给她添了茶,微微笑道:“爹爹放心,我入宫后,定谨言慎行安守本分,宽和待人,还会时时提醒皇上莫忘朝政,替爹爹在朝廷尽忠。”
白仲秋一听此言,大喜:“果真是我白仲秋之女,为父欣慰已矣!”
出阁前,白若卿久居深闺,嫁到王府后更是不出府门半步,自然是没什么朋友,如今只与纳兰尘箫相称知己,进宫前总要与他道上一别。
尘箫山庄外,迎春花早已败谢,柳树绿油,一片繁盛。
白若卿带着玉璃拜访尘箫山庄,却不知为何今日竟大门紧闭,无人应门。
于尘箫山庄外逗留了片刻,白若卿主仆二人正欲离去,忽闻山庄内传来抚琴之声,琴音沉顿,应是《阳指春雪》无疑。
玉璃:“小姐,山庄内有人抚琴,莫不是纳兰公子?小姐且在此等上一等,我再去叩门试试。”
玉璃说着,小跑上了石阶,使劲叩门,待她手掌都拍得红了,尘箫山庄的大门终于吱扭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小厮。
玉璃一边揉着手掌一边问道:“请问纳兰公子在不在庄内?若是在的话,还请小哥通报一声,说白小姐前来拜访。”
小厮看了看站在外面的白若卿,对玉璃说道:“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家少爷昨日去了南疆,现在不在庄内。”
玉璃皱了皱眉:“那可曾说过何时回来?”
小厮挠了挠头:“不曾说过。”
玉璃无法,只得垂头丧气走了回来:“小姐,纳兰公子出去做生意去了,现下不在庄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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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卿只深深朝庄内望了一眼,淡淡说道:“走吧。”
乾乐三年,白若卿奉召入宫之日,相府外早已人满为患,百姓蜂拥而至,只为睹上一眼文妃娘娘的风华绝代之貌。
相府正厅。
白若卿明冠妃袍,姿色妖娆,回眸顾盼,便是一片颠倒众生之容,她躬身跪于红毯之上,向白仲秋拜上三拜,目含清泪道:“女儿今日入宫,便不知何时才能与爹爹再见,爹爹此去北疆,女儿不能亲自相送,恕女儿不孝,只盼爹爹好生珍重,安然回家!”
不等白若卿说完,白仲秋便走下座位来到堂下将她扶起:“文妃娘娘,老臣……谨记。”
三声锣,九声鼓,鞭炮长鸣宰相府,唢呐声声催促。
“小姐,有位公子说是您的故人,现下等在相府后门外。”管家姨娘凑到白若卿耳边说道。
“故人?”白若卿想了片刻,喃喃自语:“莫不是他……”
白若卿支开一众随从,独自来到相府后门,临近门边,心中却有一丝忐忑,怕是自己猜错了。
借门缝往外看了一眼,一身白衣若雪,潇洒俊逸,多么熟悉的衣着打扮,除了纳兰尘箫再无旁人。
“尘箫。”白若卿如是唤道,心境却不似从前一般轻松。
纳兰尘箫悠悠回转,目不转睛望了白若卿片刻,终是道:“不知,我现在是该唤你若卿,还是文妃娘娘。”
白若卿心中一阵刺痛,黯淡了神色:“尘箫若是愿意唤我若卿,我自然高兴的紧,若是不愿,叫我文妃也可。”
纳兰尘箫:“文妃……我若果真这样叫了,怕是若卿以后都不愿再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