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
待封穹宇走后,映秧幽幽张开眼帘,声色无波道:“谁叫你来多嘴?说得再多终归是无用。”
水汐叹了口气,上前将映秧扶坐起来倚在床头,满脸愁容道:“娘娘不愿恬脸争宠,也要为日后做打算才是,今日一阶小小妃子都能骑在您的头上,若到他日后权旁落,岂不是永无宁日?奴婢真是不明白,娘娘方才为何要让张太医那样说,这不是昭告天下,说娘娘您无力管理后宫了吗?娘娘别忘了,咱们离开坦诏国的时候,皇后娘娘的吩咐。”
水汐说罢,映秧嫌恶的将脸别向一边,冷冷道:“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别人都以为坦诏国大公主无限风光,南国贵妃尊贵无比,却都不晓得,她映秧,只是个用来换取南国一时庇佑的棋子罢了,殊不知,她每月初都会收到来自坦诏国皇室的书函,处处可见皇后、皇子、皇权等字眼,常常令她恶心的食不下咽,后宫之中如履薄冰,这且罢了,身在异乡也常常令她苦不堪言,身边唯一的水汐,也只是皇后安插在她身边的细作,时时提醒着她,临别时皇后的嘱托。
现下想来,她身边竟没有一个贴心的人,皇上之于她,更是一根遥不可及的救命稻草,她从来没奢望过皇上能真的爱她,却盼望着能给她留下最后一丝的尊严。
这时,寇膺从门外走来,甩了下手中的拂尘,道:“贵妃娘娘,皇上说今晚宿在翡翠宫,令奴才提前给您通报一声。”
水汐当即便喜上眉梢,着眼看着映秧满是诧异的脸。
映秧稍显苍白的脸上微微动容,对寇膺道:“我知道了,也烦请寇公公回皇上一声,说我候着。”
“奴才遵命。”寇膺一贯的面无表情,说完便转身走了。
水汐忙掩了寝殿的门,喜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没想到娘娘这一病皇上竟真的挂念起了娘娘,自打文妃入宫,皇上还没出过北乾宫呢,娘娘今晚可是要抓住机会呀!”
尽管水汐这话搁在映秧耳中并不觉得中听,却也深知这是个机会。
水汐凑到映秧床前,道:“娘娘还是早些打扮一番,等皇上来吧。”
映秧瞥了水汐一眼,淡淡道:“没脑子的东西,皇上是因了我有病才愿意来翡翠宫,现下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见他,岂不是要打我自己的脸吗?”
水汐连忙附和:“娘娘说的极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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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宫正厅,一众妃子杵在那里,气氛相当压抑,丽妃原本火爆脾气,嘴上口无遮拦,想起什么便说什么,因她哥哥是当朝骠骑将军,自幼也习武,宫里人都让着她,她便更加肆无忌惮,直到今日贵妃被她气晕,她才隐隐有些后怕。
景妃假惺惺对丽妃道:“你真是的,难不成出宫前吃了火药,脾气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这下惊动了皇上,看你如何收场?”
丽妃瞪了景妃一眼,吼道:“你少在这儿马后炮,也不知刚才是谁先挑起这茬的!”
“你——你真是不识好歹!”景妃也被气得脸色发白。
丽妃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有本事你也晕!”
“你……”景妃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皇上驾到!”
小太监在门外喊了一声,继而封穹宇双手背后,大步走进了翡翠宫正厅,众人还未来得及行礼,只见封穹宇走到丽妃面前,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皇上……”丽妃毫无防备受此一掌,竟委屈的眸中带泪。
各位妃子也吃惊不小,自打她们进宫,虽说没有得到皇上无限宠爱,却也各自过的自在,皇上并不曾严厉惩罚过谁,动手打人,这还是头一遭。
封穹宇双目堪睁,眼角透着一丝倦意,冷冷道:“玄武台良久无人居住缺点儿人气,丽妃就去住上一段时日,好自反省,什么时候下来,就看贵妃何时病愈罢。”
“玄武台?……”丽妃听了,慌乱摇头:“不,皇上,我不去冷宫!”
封穹宇余光淡淡扫了丽妃一眼:“这南国何时由你说了算?来人,带她下去。”
正厅进来几个太监,全被丽妃踢到了一边,封穹宇稍显不悦:“拖出去!”
封穹宇话毕,飞进来两个带刀侍卫,丽妃掌风未出就被侍卫擒住,她做垂死挣扎,竟被侍卫一掌击晕,当真是被生生拖了出去。
正厅之中鸦雀无声,人人都提着嗓子,心惊胆战。
封穹宇回身坐在了正厅上座,看着几位妃子道:“看来,是时候册立皇后了。”
谁也没有想到,映秧这一晕,竟成了册立皇后的契机。
第六章【3】
册立皇后的消息很快传遍朝野,众人便更没那闲工夫为丽妃被打入冷宫一事扼腕叹息,纷纷猜测,这皇后的金印,到底花落谁家。
若无今日之事,众人势必以为,文妃会后来居上夺得皇后筹头,可是,一向在后宫肆无忌惮的丽妃竟因贵妃的一次晕倒而被打入冷宫,可想而知,皇上对贵妃,看得极重。
立后之事迷雾重重,贵妃与文妃之争,备受瞩目。
傍晚时刻,封穹宇便早早从前朝回到后宫,在去翡翠宫的路上途径北乾宫时,也没有进去瞧上一眼。
“娘娘,皇上来了!”水汐快步跑进映秧寝宫道。
映秧一身里衣躺在床上,如瀑的墨发不似往常一般高高盘起,青丝垂在枕边,面色微白,我见犹怜。
等了片刻,还不见皇上走进寝宫,映秧不禁觉得奇怪,招来水汐问道:“不是说皇上来了吗,人呢?”
水汐也觉得奇怪,便出去看了一下,回到寝宫时也觉不解:“回娘娘,皇上带着一大帮子人在咱翡翠宫里置换物件。”
映秧微微蹙眉:“皇上换我宫里的东西做什么?”
水汐摇头:“奴婢也不知。”
映秧此刻称病,也不好出去看看,只得呆在自己的寝宫之中,但她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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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封穹宇终于来到了映秧的寝宫,一进门便对一旁的水汐说道:“朕的衣服脏了,你去取件干净的来。”
水汐连忙道:“是。”
映秧挑开薄被准备下床,却被封穹宇提前止住,他道:“你身子还没好,在床上歇着吧。”
映秧于是停了动作,将手中的薄被放下:“谢皇上。”
封穹宇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走到映秧床边坐下,看着她:“你每日梦魇,必是与这宫中的风水有关,朕方才叫来了钦天司,让他们在你宫里好生看了一番,又换掉了一些老物件,想必晚上能睡的好些。”
映秧看着封穹宇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心中突然一暖,皇上这是在关心她吗?
可是,从来没人真的关心过她。
……
接连几日,皇上都宿在翡翠宫,早朝过后便回到明和殿中,不让人打扰,白若卿也有好几日没见过封穹宇的人影了,往日还有寇膺送过来的一些未批完的折子,反倒是这几日,寇膺也不再送折子来了,白若卿也难得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新入宫的三位淑女,按理说是应该受过册封礼才能住进北乾宫中,被上次那件事情耽误,又因了立后之事在即,才免了这次的受封之礼,住进了北乾宫。
这一日,白若卿叫来了三位淑女共叙在北乾宫正厅之中,刘颖和王东研早早就到了,只剩下姚璞追迟迟未曾露面。
虽是一宫主位,但毕竟是在自己宫中,白若卿并未打扮的太过正统,只简单着了一件宫衣,一贯的墨黛红唇,j□j。
白若卿对玉璃说道:“你去看看姚淑女为何现在还未到。”
“是。”
玉璃福身,人还未走上两步,就只见一穿戴不整的女子慌慌张张奔进了正厅,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一只鞋应声飞起,最后落在了白若卿的跟前。
厅中众人先是一默,随后哄笑起来。
白若卿招呼玉璃:“还愣着干嘛?快去将姚淑女扶起来。”
“是。”玉璃答应着,连忙奔过去将姚璞追扶了起来:“姚淑女,你没事吧?”
姚璞追气喘吁吁,窘迫的满脸通红,羞怯的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玉璃又转身取了鞋给她穿上。
白若卿眉间带笑,却不明显:“姚淑女,你这是……”
姚璞追小心翼翼的抬头望了白若卿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去,吞吞吐吐道:“我……我不知娘娘要见我,昨夜换了床极不适应,今早又睡得死,才……”
玉璃:“奴婢今早一一前去各位淑女的阁中通知了一番,淑女的侍婢应是早就知道了的。”
姚璞追弱弱道:“朵颐不知去哪里了……”
白若卿食指轻敲了两下椅子扶手,淡淡道:“喜儿,去找。”
“是,娘娘。”喜儿得令,小碎步便奔了出去,待到玉璃帮姚淑女梳洗完毕从里间露出来,喜儿已经带着人回到了正厅,“娘娘,奴婢刚才找着朵颐的时候,她正在柴房睡觉躲懒呢。”
那个叫朵颐的贴身侍婢此刻吓得手脚哆嗦,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白若卿:“你是姚淑女的贴身侍婢,不在旁边侍候,竟出去躲懒,怠慢主上,你胆子可不小。”
朵颐瑟瑟发抖,声若蚊蝇:“奴婢知错了……求娘娘饶了奴婢这一回。”
白若卿轻笑一声,道:“知错了?我却不相信知错能改这一说,你且去赏罚司报道去罢。”
朵颐忙求饶:“娘娘,奴婢真的知错了!下次绝不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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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璃:“别不识抬举,趁着娘娘心情好自己走去便是,若是再纠缠,便叫人押你过去!”
朵颐身子一滞,幽幽起身,满面泪痕的走出了正厅。
白若卿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对厅中坐着的姚淑女道:“稍后我叫玉璃找个得力能干的人给你送过去。”
姚璞追心怀感激,开心道:“多谢文妃娘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若卿这可不是在帮姚淑女出气,而是借着由头给新来的几个女人一个警告:北乾宫的正主是她文妃。
插曲过后,白若卿笑着对三位淑女说道:“这是皇上前几日赏的雨前龙井,香满溢清,各位淑女尝尝吧。”
刘颖喝了一口茶,瞪大眼睛赞叹道:“果然好茶,皇上定然是时刻惦记着娘娘,才赏了这般好的东西给娘娘。”
白若卿抬眼笑道:“都说东洲的梅子甜得很,刘淑女的嘴也甜。”
刘颖笑道:“家父才跟我说过,等到六月东洲梅子熟了,定要给娘娘送来些尝尝的。”
白若卿:“如此,我便提前谢过了。”
刘颖忙说道:“我与娘娘同住一宫,凡事还要靠娘娘撑腰,能为娘娘办事那是荣幸。”
白若卿眉梢微挑,并未接话,而是转眼看向了一旁静静坐着的王东研,微微笑道:“王淑女,王尚书近日可好啊?”
王东研一愣,手中的茶盏险些滑落,她早知文妃与王尚书不是一派,也有过节,很是想不明白王尚书为何要将她送进宫中,让她跟着文妃,如此不是活生生的要将她推进火坑吗?可是,她亦没有办法,王东研自小父母双亡,若不是这个飞黄腾达的叔父养着,她不知要而死几百回了,所以,对于自己的命运,她早已失去了控制权。
王东研双颊微微泛出尴尬之色,道:“回娘娘,叔父他……很好。”
其实王东研也很久没见过王尚书了,即使住在帝都,她也是住在外面,因了王尚书家的那个母老虎,她鲜少踏进过尚书府。
白若卿点了点头,继而问那昏昏欲睡的姚璞追:“姚淑女定是进宫一直未曾休息好罢?”
姚璞追压根儿就没听见白若卿的话,反而是一旁的喜儿走过去将她推醒,她骇了一跳,坐直问道:“什……什么?!”
厅中又是一阵哄笑。
白若卿:“我早些年也去过北疆,不知现在那里的天气还如以前一样恶劣多变吗?”
姚璞追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点头道:“嗯,北疆的天气自古便是那样,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变了。”姚璞追正说着,突然停住,惊奇问道:“娘娘刚才说去过北疆?!”
白若卿微微点头:“诚然,我在北疆住过两年。”
姚璞追立马来了兴致:“既然如此,咱们算是半个老乡了!可是,娘娘身份尊贵,怎么会在北疆住过两年呢?”
话到此处,厅中一阵安静,良久,白若卿含笑道:“我曾是定北王之妻。”
姚璞追:“……”这事,怎么没人告诉她?
白若卿同邀几位淑女用午膳,饭间少不得要喝一些酒,玉璃在白若卿身边侍候,喜儿则在席间添酒,却不想手一滑,酒壶脱手而落,摔在饭桌上,菜汁酒渍溅了旁人一身。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喜儿一边说着,一边慌忙掏出手帕去擦污垢。
“你怎么搞的?!”刘颖恶狠狠将喜儿推开,此话脱口而出。
白若卿与玉璃相视一顾。
喜儿一脸窘迫,又起身去给姚璞追和王东研擦酒渍。
王东研淡淡笑道:“无碍,我自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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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璞追笑得开朗:“没事,一洗就干净了!”
喜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奴婢有罪,请娘娘责罚。”
白若卿将擦手的帕子放在桌上,淡淡道:“先下去吧。”
“是。”喜儿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饭后,白若卿回到寝宫换衣服,玉璃道:“果然如小姐所说,喜儿一摔酒壶,三位淑女的脾性就一览无余了。”
白若卿轻笑一声:“同在一个屋檐下,日后少不得会有摩擦,还是早些知道她们的品性比较好对付,像东方玉那样能装的小人,我却不想再吃她们的闷亏。”
第六章【4】
乾乐四年,南疆三国叛乱,封穹宇派骠骑将军带兵出征南疆,一月后,传来骠骑将军倒戈,与南疆三国里应外合,攻占南国南疆数城的消息,封穹宇又派十万精兵讨伐,却不料中了敌军埋伏,情况岌岌可危。
危急时刻,坦诏国太子映黎带二十万精兵支援南国,顺利平定南疆之乱,骠骑将军乱箭穿心而死。
骠骑将军此次叛乱早有预谋,参与叛乱的余众及其家眷全部斩杀,坦诏国平乱有功,被灭的南疆三国全部被坦诏国占领为附属国。
交泰殿中,封穹宇与众位妃子淑女聚在一块儿庆祝,景妃自然知道此刻最该巴结的是什么人,于是趁着大家都没开口之时,端起酒杯对众人说道:“此次平定叛乱,头功当属贵妃的娘家,这里,自然也是贵妃的功劳最大,臣妾在这里替皇上敬贵妃一杯。”
景妃说罢,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封穹宇面目带笑:“贵妃有功,何须你景妃替朕敬酒?该朕亲自来才是。”
封穹宇连饮三杯。
映秧心里自然高兴,忙道:“皇上说的哪里话,坦诏国与咱们南国同属一家,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皇上当真是见外了。”
封穹宇眉梢微挑,于是说道:“贵妃言之有理。”
酒酣正浓,寇膺突然走进交泰殿,跪在地上说道:“皇上,丽妃殁了。”
殿中丝竹之声乍停,人人面露骇色,互相望之,只见封穹宇面无表情道:“知道了,下去吧。”
丽妃死了,往日与她交好的景妃却不那么伤心,好像早就知道了丽妃该是这么个结局,贵妃反倒是一脸的惋惜之色,眸中微露愁容。
封穹宇淡淡道:“罪臣之妹,死有余辜。”
景妃连忙应道:“皇上说的是,丽妃罪大恶极,皇上没有追她的罪,反倒是她自己自惭形秽饮罪自裁了。”
景妃话毕,兰妃和白若卿都朝她看了一眼,眼中路出鄙夷之色,景妃倒是不觉得别扭,话锋一转,说道:“皇上早些日子说要册立皇后,后来因为南疆叛乱一事搁置了,臣妾想,是时候了。”
景妃说完,封穹宇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坦诏国平乱有功,前朝受封,后宫也应该有所表示,他的余光看了看白若卿,最终还是把眼神落在了映秧的身上,道:“诚然,此事不必再拖。”
次日,一道圣旨让整个后宫炸开了锅,贵妃映秧被封为皇贵妃,但圣旨上却只字未提立后之事,没人会去翡翠宫道喜的,因为谁都知道,贵妃心中定是不痛快的,熬了三年,加之此次娘家如此功劳都换不回一个皇后,委实窝囊。
前段